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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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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還是跟在他後面,想讓一個被哲學辯論弄得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們希望把一個人,即一個超驗還在半道上就能夠招雇的人弄回到塵世間,弄回到他們那雙人床的床架上。這裡所說的人就是:拉大提琴的厄爾琳小姐,胡弗納格爾上尉古怪的小女兒,來自奧爾登堡的棕色頭髮的女秘書,瓦恩克的黑鬈髮清潔女工,還有在弗爾克林根與薩爾布呂肯之間送給他滴水漢斯的格爾達。所有這些人都是他用金條和不用金條而使之致富的人。而她們只想要他,只想要他。這些人是:來自策勒的埃林的媳婦,來自比克堡的格蕾特·格林,布德齊斯基的姐妹拋棄了孤苦伶仃的洪斯呂克山,還有貝爾格街之花伊爾瑪·耶格爾,克林根貝格那兩個上弗蘭肯地區的女兒——克裡斯塔和吉澤拉,從蘇占區跑來、身邊沒有弗蘭茨興·沃爾施萊格爾的希爾德興·沃爾施萊格爾,約翰娜·蒂茨再也不願同她的蒂茨生活在巴伐利亞森林中。尋找他的還有:利珀河的一位公主及其女友,東弗裡西亞群島飯店老闆的女兒,柏林的女人們和萊茵河畔的姑娘們。德國的女人們通過尋找廣告和旅行事務問訊處,探問馬特恩的下落。她們在紅十字會打聽。她們用歸還失物時給予酬金的辦法引誘人們。更何況矢志不移的意志具有兩重目的。她們追趕他,看到他,攔住他,要用薇拉·格普費爾特茂密的頭髮扼死他。她們想抓住他,用伊爾瑪的小屋,用格蕾特的陷阱,用清潔女工的峽谷,用垃圾桶蓋,用埃爾克的裂縫,用家庭主婦的口袋,用柏林人的小麵包,用貴族的小金屬圈,用魚丸和西里西亞的天堂來抓住他。為此,她們帶來的東西有:煙草、短襪、銀匙、結婚戒指、沃爾施萊格爾的懷錶、布德齊斯基袖口上的金紐扣、奧托·瓦恩克的剃須皂、小叔子的顯微鏡、夫君的存款、特別法庭法官的小提琴、上尉的加拿大外匯以及心靈和愛情。 馬特恩總不能老避開這些財富。她們在科隆的火車總站與科隆那堅定不移的大教堂之間等待著,進行激動人心的觀察。財寶希望在地下室旅館和客店裡,在萊茵河畔草地和冷杉針葉上受到人們的羡慕。就連那條狗,她們也想到了給它準備香腸皮,好讓那些回報不致受到索要吃食的狗嘴干擾。同樣的事情別做兩遍,要不然你就會遇到同樣的事! 儘管他希望獨自一人帶著狗探訪那個寂靜的男衛生間,以便獨自沉思,同這個世界保持一段距離,但是在人聲鼎沸的火車站候車室裡,少女們的手指、家庭主婦們的手指、公主們的手指卻在摸他,要求他:「一起走吧,我知道在哪兒。我認識出租房屋的一個住房勤雜工。我有一個熟人要外出幾天。我知道有一個采砂礫場,那裡再也不會開工了。我在多伊茨給咱們倆找到了一個地方。至少呆一會兒吧。只是說一下情況。沃爾施萊格爾派我來的。我沒有別的選擇。我跟在後面,我保證。一起走吧!」 這種照顧使馬特恩想到普魯托,它讓普魯托長得胖乎乎的。哦,可以倒過頭來的報復啊!憤怒遇上了棉花。仇恨遇上了愛情。飛鏢①。擊中了他,因為他認為已經擊中了八十五次。同樣的事情別做兩次——相同的事情決不會重複!因為在營養最好時,他瘦了。格普費爾特穿在外面的那些襯衫套在他身上已經合身。雖然奧托·瓦恩克的樺木汁洗髮水使他的頭髮感到涼爽宜人,但馬特恩的頭髮卻脫落殆盡。以破產管理人身份出現的是被遣返回家者滴水漢斯,因為他所說的那種曾經寄存在巴伐利亞森林或者奧利希專區的東西,以上弗蘭肯地區、蘇占區和土頭土腦的方式傳染給了他。主導動機就是謀殺動機,由於滴水漢斯的緣故,他不得不往插座裡撒六次尿。這使他感到不知所措,這使他感到莫名其妙。劇烈的治療方法治好了他的病。他染上了淋球菌。電把他擊倒了。雙人床的床架把一個東奔西跑的復仇者變成一個正在離港的唐璜。他已經露出厭倦的眼神。他已經在娓娓動聽、不厭其煩地嘮叨愛情與死亡了。用不著看到什麼,他就可以做到含情脈脈。他已經像撫摸天才最可愛的孩子那樣撫摸他的梅毒。那種小小的瘋狂遞上了自己的名片。刮完鬍子,他立刻就會希望割去宰丸,希望把他所喜歡的表現型扔給列波萊洛②,扔給這條狗。 -------- ①澳大利亞土著武器,用曲形堅木製成,投出後可飛回原處。 ②列波萊洛是莫紮特二幕歌劇《唐璜》中好色之徒唐璜的僕人。 誰來拯救馬特恩呢?同一個沒有理性的、絕無僅有的不倒翁相比,所有的古怪哲學算什麼玩意兒!同六次接觸過多的插座相比,七次本著絨球帽癖好爬上費爾德山又算什麼!此外,叫喊聲也不絕於耳:「讓我生個孩子。讓我把胎打掉。讓我懷孕。注意,別耽擱了。吐得我滿身是痰。刮我的子宮。刮乾淨。刮掉。卵巢!」誰來拯救馬特恩?誰來杭掉他死去的頭髮?誰來給他暫時把褲子扣上?誰對他和藹可親,而且是大公無私的?誰站到他和那些長了毛的、發軟的小麵包之間? 很可能是那條狗。普魯托善於防止最糟糕的事情。它把奧托·瓦恩克的清潔女工和格普費爾特的薇拉從一個采砂礫場趕出來,四月份把這一個女人、五月份把那一個女人趕到萊茵河畔草地上。這兩個女人想在采砂礫場吸光馬特恩的脊髓,咬掉他的睾丸。只要有在小提袋裡保存著滴水漢斯糖丸的女人靠近,普魯托都能夠在這當兒察覺到,預先通告。它狂吠著,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站到他們之間,用四處碰撞著的嘴暗示險惡的流行病疫源地。它揭穿希爾德興·沃爾施萊格爾和公主那位女友的假面具,這樣一來,僕人就使主人免掉了另外兩次電擊。可是,就連它也無法拯救馬特恩。 科隆的雙重暗號就這樣看著他。他神情沮喪,爛著眼睛,兩鬢光禿,像狗一樣忠實的普魯托在他四周跳來跳去。他作為與戲劇中的可憐蟲近似的人物,現在又重新開始。他想穿過人聲鼎沸的火車總站候車室,想往下走,走進安靜的地方,走進鋪上地磚的、天主教的、低聲耳語著的地方,因為馬特恩仍然覺察到那些名字,那些令人痛苦地刻進內臟器官的、想要說出來的名字——儘管是用顫抖的手。 就這樣,他差不多是拄著多節手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她就這樣看著他——一個拄著手杖、帶著狗的男人。這種景象感動了她。她這位甜菜太太肯定要朝他走來。在她那裡,復仇已經開始。她有同情心,心腸慈善,猶如慈母。英格·薩瓦茨基推著一輛童車,車裡放著一個十一月份的甜菜小傢伙,這個小傢伙是去年七月份在甜菜糖漿般的甜蜜中降臨人世的。從那以後,人們都叫她瓦莉,再加上瓦爾布爾加這一名稱。英格·薩瓦茨基非常肯定地說,小瓦莉的父親有一個名字以W開頭,譬如瓦爾特——雖然從天主教的立場來看,維利巴爾德和武尼巴爾德這一對僧侶更接近那些用巫術使人氣惱的偉大聖徒,而這些聖徒那種迄今為止仍然備受青睞的產品就是瓦爾堡油。 馬特恩目光憂鬱地盯著裝得滿滿的童車。英格·薩瓦茨基趕忙設法縮短這種默默無言、四處觀察的時間,說:「一個漂亮的孩子,是不是?你氣色不大好。你肯定馬上就可以走路。別害怕。我什麼事都不要你幹。不過,約亨會感到高興的。你看上去精疲力竭。真的,我們倆都喜歡你。另外,他還要好好照料孩子。孩子是順產。我們很走運。本來她應當在巨蟹星座中,可是變成了一個獅子星座女孩,成了上升的墾體天秤星座。後來大家的日子就好過了。通常情況下日子都過得舒適、節儉,能夠適應,豐富多彩,親密無間。儘管如此,大家都意志堅強。我們現在住在河對岸的米爾海姆。要是你願意,咱們可以坐船。海德維茨卡,船長先生①。你確實需要休息和照顧。約亨在勒弗庫森工作。我倒是勸過他別去幹那種事,可是他無論如何都要去再次從政,而且對雷曼②深信不疑。我的上帝呀,你滿臉倦容。咱們也可以坐火車,不過我倒是喜歡乘船。嗯,約亨得知道他是在幹什麼。他說,現在得攤牌。你也曾經同他們呆在一起。難道說你們從那時起本來就相互認識,或者說只是在衝鋒隊中隊之外才認識?你可真是守口如瓶啊。我也不想從你那兒聽到任何東西。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喂你幾個星期的半流質食品。你得安定下來,得有一個像住處之類的東西。我們有兩個半房間。你會得到閣樓上那個專門由你支配的房間。我要讓你得到安靜,肯定的。我喜歡你,可是要用一種非常冷靜的方式。瓦莉剛才還在笑著看我。你看見了嗎?現在又在笑著看了。難道說狗也喜歡孩子?有人早就說過,牧羊犬喜歡孩子。我喜歡你和狗。當時我想把它賣掉。當時我是太愚蠢了。你得採取措施,防止頭髮脫落。」 -------- ①摘自卡爾·貝爾布爾的《嘉年華會之歌》的副歌,內容涉及「米勒梅爾號」船在科隆—米爾海姆航線上的航行。 ②雷曼(1898~1977)當時為德共主席和政治局委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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