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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日爾曼把一塊小孩學習寫字用的石板連同系在上面的石筆一起,推到磨坊主那只空著的手下。因為連貯存量都要列人,所以石板上面寫著:第一,幼蟲;第二,蛹;第三,蠕蟲。磨坊主還在竊聽。蒼蠅發出嗡嗡聲。乳清和鞋油味占了上風,因為幾乎沒有一個人敢於喝劣質燒酒。這時,那只笨拙的手在慢慢移動,因為在右邊,磨坊主正輕輕地托著那只小口袋,把它從零售酒櫃上挪到寫字石板上去。在幼蟲這個詞後面,石筆嚓嚓地寫下了一個直挺挺的十七。他用刺耳的聲音寫上了二十二個蛹。海綿拭去了這個剛寫上去的數字。濕潤的斑點幹得越多,就越是明顯地顯露出:現在只有十九個蛹。在小口袋裡大概有八條活蠕蟲。作為加賽節目——因為比賽規定並沒有要求這樣做——磨坊主在嚓嚓作響的石板上通報:「口袋裡有五條死蠕蟲。」緊接著,富澤拉特姆吸進了一口占了上風的鞋油味和乳清味。有人把蒼蠅的終曲調得更低聲了。拿著麵粉篩的日爾曼有了舉足輕重的分量。

  簡而言之,事先預言的牛皮紙一般堅硬的幼蟲數額,柔軟的、只在頂端才生有繭子的蛹的數額,長大的幼蟲——被稱作黃粉(蟲甲)幼蟲的數額,同這個數字完全相符。在估算的五條已死的黃粉(蟲甲)幼蟲中,只少一條死去的小蠕蟲。也許,或者說肯定,這條蟲已經變幹,成了碎片,通過麵粉篩可以找到。

  就這樣,磨坊主安東·馬特恩得到了他那小桶諾伊泰希烈性黑啤酒。他把動身回家的一種預言作為安慰和加演節目贈送給所有在場的人,特別是贈送給卡爾威澤、莫姆貝爾和年輕的福爾歇爾特,因為這些人提供了這桶啤酒作為懸賞。所以,當他在那裡扛起這個小桶時——這時正好那個被問及的麵粉袋剛放下——他就像講一些道聽途說的東西那樣順便閒聊道:他這個長有扁平耳朵的磨坊主,當二十磅重的東西放在他一邊的肩上時,他就用扁耳朵清清楚楚地聽到,有幾條黃粉(蟲甲)的幼蟲——他無法精確地說出有幾條,它們說起話來七嘴八舌——在對豐收在望的前景發表意見。按照黃粉(蟲甲)幼蟲的觀點,人們可能會比七兄弟小麥和庫雅維小麥早一個星期收割埃普種小麥,就像施利法克麥種五號要比七兄弟小麥晚兩天一樣。

  還在阿姆澤爾按照聽覺靈敏的磨坊主形象做成一個稻草人之前幾年,這樣的習慣用語和問候套話就已經流行起來:「啊,親愛的,您好,馬特恩的黃粉(蟲甲)幼蟲又在給他說什麼啦?」

  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是可笑的:很多人來向磨坊主打聽,好讓他去詢問一個裝得脹鼓鼓的小口袋,這個口袋再作出答覆,什麼時候應當栽冬小麥,什麼時候應當栽夏小麥,這個口袋還相當清楚地知道,什麼時候收割,什麼時候該進穀倉。還在他被做成稻草人以及作為設計草圖記在阿姆澤爾的日記本上之前,磨坊主就已經說出另外一些陰森森的預言了。因為這個來自杜塞爾多夫的演員要把磨坊主變成一座紀念碑,所以迄今為止,這些預言已經證實是憂多於喜。

  他不僅僅看到在不久的將來會出現咄咄逼人的、有毒的麥角害蟲,會降下需要保險的、猛烈的陣雹,會鑽出大量的田鼠,而且還一天不差地預言了柏林或者布達佩斯穀物交易所的行情暴跌,預言了一九三○年的銀行倒閉,預言了興登堡①的去世,預言了一九三五年五月但澤的古爾登貶值。就連戰爭開始的日子,黃粉(蟲甲)的幼蟲也都給他作了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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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興登堡(1847~1934),德國陸軍大元帥,1925~1934年任德國總統。

  當然,他憑藉自己扁平的耳朵,更瞭解產下哈拉斯的母狗森塔,更瞭解這條站在白衣磨坊主身邊的、看起來黑不溜秋的母狗的情況。

  可是在大戰之後,當磨坊主憑著他的A種難民證棲身下克雷費爾德與迪倫之間時,他仍然可以用一個二十磅重的口袋——這個袋子經受了逃亡和戰亂——預言未來的情況……然而,根據寫作班子達成的協議,這種事布勞克塞爾卻不能寫,關於這一點,演員先生會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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