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如果我們把自己與古代相比,打算認真觀察它,並按照它的標準來培養自己,這樣我們就有這種感覺,仿佛我們才真正成為人。

  教師試用拉丁語寫和說,就會覺得自己比在日常生活中所能想像的更高尚,更有教養。

  凡是對詩歌創作和雕塑創作思想敏感的人,就覺得自己與古代比起來,處於最可愛的、理想的自然狀態,直到今天,荷馬的詩歌還有力量,至少把我們暫時從數千年來可怕的傳統重壓下解放出來。

  蘇格拉底召喚有德行的人到他身邊去,讓他簡單明瞭地在一定程度上認清自己,柏拉圖和亞裡斯多德作為同樣有資格的個人面對自然:前者用精神和情感深入到自然裡去,後者則憑研究者的目光和方法去支配自然。凡是有可能使我們去接近三賢或是其中之一的事,都是使我們感到最愉快的事情,而且隨時都強有力地證明在提高我們的教育。

  為了挽救現代的自然科學,使其從漫無邊際的繁複、瑣碎和錯綜複雜當中重歸於單純,必須經常提出這樣的問題:面對今天在我們面前雖有徹底統一的基礎、卻顯得更加多種多樣的自然界,柏拉圖會採取什麼態度?

  我們堅信,只要我們沿著這條路就可以有機地達到認識的最後分支,並在此基礎上逐漸建立和鞏固每種知識的頂峰。至於時代的活動怎樣促進和阻礙我們,自然是我們每天都得從事的調查,只要我們不拒絕有益的東西,而接受有害的東西。

  人們稱讚十八世紀,認為它主要從事於分析,於是就給十九世紀留下任務,去揭露錯誤的、一般流行的綜合看法,並把它的內容重新加以分析。

  只有兩種真正的宗教:一種承認和崇拜我們身內和我們周圍的神聖的東西,不用任何形式,另一種則在最美好的形式中承認和崇拜神聖的東西。凡是介於兩者之間的,都是偶像崇拜。

  不能否認,人類精神試圖通過宗教改革來解放;關於希臘和羅馬古代的啟蒙,使人產生希望,去追求一種更自由、更適宜和更富有風趣的生活。不過返回一定的單純的自然狀態的心理與力求想像力高度集中的願望,卻對此起了不少的促進作用。

  一切神聖一下子都從天上被趕走了,人們的意識、思想和感情,從懷抱嬰兒的聖母那裡轉移到一個成年人,即道德的傳教者,不公平的蒙難者的身上,後來他淨化為半神,被人承認和崇奉為真正的神。

  他站在造物主展開的宇宙這一背景之前,從他身上發出精神的影響,人們把他受的苦難奉作典範,他的聖化是對千秋萬代的擔保。

  正如炭燃起的香煙振奮生活,祈禱也燃起人們心中的希望。

  我確信,人們越多地理解《聖經》,它就越是美好,這就是說,人們認識和觀察得越多,我們一般瞭解和特別應用到我們身上的每句話,按照一定的環境、一定的時間和地方情況,而具有本身的、特殊的、直接個人的意義。

  仔細看來,我們每天都得改革和抗議別人,縱然不是在宗教意義上的。

  我們必須把不偏離、日日更新、嚴肅認真的努力這句話,與感覺、觀察、思考、經驗、想像、理性等,盡可能直接聯繫在一起來理解。

  每人考驗自己,就會發現,這比想像的要困難得多;因為言語可惜通常都是人的代用品:他考慮和知道的多半比他說出來的好些。

  然而我們必須不斷努力,把可以在我們和別人身上發展或潛入的、錯誤的、不相宜的、有欠缺的東西,通過明白和誠實的態度來最大可能地加以清除!

  考驗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加強。

  在我不得不停止表現德行的地方,我就再也沒有力量了。

  書報檢查與出版自由將永遠互相鬥爭下去。強者要求和執行書報檢查,弱者則要求出版自由。前者不願在他的計劃和行動中受到冒失和反對意見的阻撓,而是要求人們一味服從:後者則聲明他們的理由,使抗拒命令合法化。

  這種情形到處都可看見。

  可是這兒也必須注意,較弱的、受苦的一部分人也試圖以自己的方式同樣壓制出版自由,這就是當他們密謀策劃而不願被人洩露的時候。

  如果以為人決不上當受騙,那就是自己騙自己。

  我們語言中需要有一個詞,象表達「童年」對孩童,民族性對民眾的關係一樣。教育者要聽到的是童年,而不是孩童:立法者和執政者要聽到的是民族性,而不是民眾。前者所表達的永遠都是一樣的意思,它合理、固定、純粹和真實:後者從不知道真正的願望,以及他想的是什麼。在這種意義上,法律必須而且能夠是民族性的普遍表達的意志,這種意志,群眾絕對表達不出,但是陰智的人聽得出,有理性的人懂得滿足它,善良的人樂意滿足它。

  如果可以免除死,我們絲毫也不反對;但廢除死刑就困難了。縱使廢除,我們一有機會又會恢復它。

  如果人類社會放棄執行死刑的權力,那麼,立即又會出現自衛的辦法:

  兇殺的復仇就來敲門。

  一切法律都是老人和男人制訂的。年青人和婦女想有例外,老人則墨守成規。

  明理的人不統治,而是理智在統治,明智的人不統治,而是理性在統治。

  有人稱讚誰,就是使自己和誰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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