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104)_歌德

一〇四

　　第十七章

　　赫西莉給威廉的信：費立克斯的過急的求婚與她的過急的回絕。

　　我坐著在想，卻說不出想的是什麼。然而有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在似想非想，這是一種覺察得出的冷漠。這時有匹馬跳到院子裡來，把我從休息中喚醒，房門彈開了，費立克斯青春煥發地跨進房來，活脫是一尊受人崇拜的小偶像。他快步向我走來，想擁抱我，我斥退了他：他顯得滿不在乎，保持一定的距離，露出天然的笑容，向我誇讚馱他來到這兒的馬，又詳細而親切他講他怎樣訓練馬以及種種快樂。回憶舊事，使我們想起精緻的小匣，他知道小匣在我手裡，要求看看，我只得讓步，對此無法拒絕。

　　他仔細觀察小匣，詳細他講他是怎樣發現它的，我一時昏了頭腦，就洩露出了我有鑰匙。於是他的好奇心急劇增長，也想看看鑰匙，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你再也瞧不到有人象他這樣迫切而可愛地請求了；他的請求象在祈禱，他跪下請求，露出熱烈而和善的目光，說出那樣甜蜜和奉承的話，我又受到了誘惑。我遠遠地讓他看一下這神奇的秘密，但是他迅速抓著我的手，奪去鑰匙，故意跳到側邊，圍著桌子轉。

　　「我不要什麼小匣，也不要什麼鑰匙！」他大聲說；「我只希望打開你的心扉，使它為我洞開，歡迎我，把我按在它上面，允許我把它按在我的胸口上。」他顯得無比英俊和可愛，我正打算走近他，他把桌上的小匣不斷從面前推開；鑰匙已經插在鎖眼上；他聲言要轉動鑰匙，果然轉動了。鑰匙斷了，外邊的一半掉在桌上。

　　我驚皇失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趁我不注意，讓小匣放在桌上，向我撲過來，把我袍在懷裡。我竭力掙扎無效，他的眼睛緊對著我的眼睛。能在熱奎的眼睛中看見自己的形象，真是美好的事情。我第一次看見這點，這時他把他的嘴熱烈地貼在我的嘴上。我得承認，我也用吻回報他；使一個人幸福，確是非常美好的。我掙脫開了，完全看清楚把我們兩人隔開的鴻溝；我控制不住自己，動作競超出了應有的限度，我氣衝衝地把他推開，我的慌亂給了我以勇氣和理智：我嚇唬他，我責駡他，命令他今後不許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以為這是我的真實表態。「好吧！」他說，「我騎馬到夭涯海角去，直到我死亡為止。」他翻身躍上馬背，飛奔而去。我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還想保管那只小匣，一半折斷的鑰匙掉在那兒，我處在雙借的以至三倍的困境中。

　　哦，男子們，哦，世人們！難道你們從不把理性傳播下去嗎？難道父親造成那麼多不幸還不夠，還要兒子來弄得我們迷惑不解嗎？

　　這些自白放在我的身邊有一段時間了，現在出現一種特殊情況，我必須說出來，因為它在上文中或明或暗地提到過。

　　一位受到伯父非常器重的金飾匠和珠寶商到來，展示一些稀有的古董玩意兒，我趁機把小匣帶來，他仔細觀察折斷的鑰匙，指出人們迄今忽視的一點，就是裂痕並不顯得粗糙、而是顯得光滑。通過接觸，鑰匙兩端接合上了，他把接上的鑰匙拔出來，它們是磁性般地聯結在一起，互相貼得緊緊的，但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能使用。這位男子退開幾步，小匣突然彈開，他立即把它關上，並說：最好別去觸動這樣的秘密。

　　感謝上帝，您肯定想像不到我的無法解釋的處境，頭腦不混亂的人又怎能識別什麼是頭腦混亂呢？這只重要的小匣就在我面前，不能開鎖的鑰匙也在我手裡，只要鑰匙能為我打開最近的未來，我願意小匣長久關著。

　　您一點兒也不用力我擔心，但是我懇切請求，哀求，迫切建議：請您快去查訪費立克斯，我已經派人四處去尋找他的蹤跡了，但至今杳無音訊。

　　謝天謝地！信差終於要求派他出去，我們已經留他在這兒夠久的了，他要帶重要急件給移民。他在這個團體裡大約也會找到您，或者人們會給他指條正確的路子。在此期間，我實在難以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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