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87)_歌德

八七

　　「但願步行在後的那位誠實的手工業者放心地目送他們，祖國責成他學習外國的技巧，沒有學成以前不回轉故鄉。然而我們在路上遇到更多的是生意買賣人；一個小商販甚而也不錯過機會，不時離開貨攤，去訪問交易會和集市，以便接近大商人，依樣效法，參加漫無限制的交易，提高自己的微小利益。然而還有一群人沿著大道和小路鬧嚷前進，有的單獨騎馬穿插其間，他們都在想方設法違背我們的意願，打我們錢旬的主意。各類樣品和價目表對我們緊追不捨，不管我們逃到城市和鄉村的住宅裡，他們都出於意外地糾纏著我們不放，向我們提供額外機會，這是沒有人想得出來的，現在要我對這些人說點什麼呢？這些人首先蒙受恩賜永遠漫遊，他們善於通過靈活的行動來矇騙定居的人，並超過共同漫遊的人。捌了對他們既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不能說好，因為我們的團體要提防他們，不能說壞，因為漫遊者要和氣對待每一個遇到的人，有義務牢記相互的利益。

　　「現在我們要懷著同情首先想到全體藝術家，因為他們也完全被捲入世界運動中去了。難道畫家不是帶著畫架和調色板漫遊各地名勝？他的藝術同行不是因為到處都在建築和雕塑，時而被召喚到這兒，時而被召喚到那兒去嗎？音樂家就來得更加踴躍了，因為正是他給新的聽眾以新的驚喜，給新的感覺以新的驚奇。接著就輪到演員們，他們雖然鄙視特斯皮斯的車輛，卻照舊同較小的合唱隊一起到處流浪，在任何地方都十分敏捷地建立起他們的活動舞臺。他們同樣樂意單獨地變換地點，不惜放棄認真的、有利的聯繫，而已被提高的才能連同已被提高的需要，則為此提出理由和藉口。他們通常為此作好準備，不放棄登上祖國任何重要舞臺去表演的機會。

　　「繼此以後，我們立即被提醒要注意教師等級；你們同樣看到這一等級在不斷運動，從一個講臺走上另一個講臺，以便把急需的教育的種子慷慨地撒向四面八方。然而更勤勉、更廣泛活動的是那些虔誠的人，他們分散到世界各地，給人民帶來幸福。另一些人與此不同，他們去朝山進香，謀求幸福，成群結隊地漫遊到顯示奇跡的聖地去，尋求和接受他們的內心在家裡領受不到的東西。

　　「如果這些人全部不使我們感到驚異，因為他們行動與否沒有漫遊多半不可恩議，那麼，我們就應當把那些勤勞耕耘土地的人看作是對土地戀戀不捨的了。事實絕非如此！沒有土地也照樣可以利用土地。我們瞧那些勤奮的農藝師離開田地，儘管多年以來這些田地向他作為定期佃戶提供利益和歡樂；不管遠近，他總是急不可待地探求相同的或更大的利益。不錯，甚至土地所有者也離開新開墾出來的土地，等到這片土地經過耕耘使不甚精明的所有者感到滿意，於是他重新闖進荒野地帶，再次開發叢林，爭取二至三倍更大的地區，補償他以前投入的努力，就是在這新得的土地上或許他也不想長久堅持咧。

　　「暫且讓他在那兒同熊和別的野獸拼搏吧，我們還是回到文明世界來，可是這裡我們也完全感覺不到更安靜一些。我們隨便觀察一個秩序井然的大國，在這裡，最能于的人必定是最活躍的人；按照王侯的指示和政府的規定，有用之人從這個地方調到那個地方。我們的口號對於他也同樣適用：『要到處發揮作用，要以四海為家。』然而我們看看重要的政治家，他們不願意放棄崇高的位置，我們卻有理由惋惜他們，因為我們既不可以把他們算作移民，也不可以把他們算作漫遊者；不能算作移民，因為他們缺乏值得想望的境況，連表面上也看不出有任何改善未來處境的希望；不能算作漫遊者，因為別的地方也很少給他們以任何好處。

　　「士兵卻奉命過自己的動盪生活，就是在和平時期，上級有時分派他這個崗位，有時分派他那個崗位：為了祖國而在遠近地方作戰，他必須經常保持活動狀態；不僅是為了本土直接的安全，而且還要遵照人民和統治者的意旨奔赴世界各大洲，只有少數人才僥倖定居在這兒或那兒。對於士兵來說，勇敢是高居首位的第一特徵，不過它還得經常與忠誠聯繫在一起，所以我們看見某些以忠實可靠著稱的人民，從其故鄉被召喚來作世俗的和宗教的執政者的貼身衛隊。

　　「還有一個非常活躍、國家不可缺少的等級，這就是那些外事官員，他們從這個宮廷被派遣到那個宮廷，包圍王侯和大臣，用無形的線把有人居住的世界連結在一起。他們中的人也沒有片刻安居在固定的地點，在和平時期，人們把最能幹的人從世界這一地區派遣到那一地區；在戰爭時期，他們不是尾隨在勝利軍隊後面，就是為逃亡軍隊開闢道路，總是不斷離開這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所以他們隨時都隨身帶著大量告別的名片。

　　「迄今為止，如果我們懂得每走一步，都榮幸地把積極分子當中最優秀的部分看作我們的夥伴和同命運的人，那麼，尊貴的朋友們，最後你們將蒙受最高的恩寵，你們甚至可以同皇帝和王侯稱兄道弟。首先，讓我們懷著祝福心情想想那位高貴的漫遊者、羅馬皇帝哈德裡恩，他率領他的軍隊徒步通過被他臣服的人煙稠密的地區，這樣他才覺得完全佔有它。讓我們懷著恐怖心情想想那些侵略者，那些武裝的遠征者，人們無法抗拒他們，城牆和堡壘保護不了無辜的人民；最後，我們懷著真正的惋惜心情看看那些不幸而被驅逐的王侯，他們從高峰上摔下來，連積極漫遊者的樸實行會也不接納他們。

　　「我們大夥兒把這一切相互回憶和說明一下，就再也不會感到灰心喪氣和漆黑一團了。奔向廣大世界去冒險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只有通過世界旅遊者的努力，即科學上的明智描述，藝術上的細心模仿，我們才熟悉各個地方，而且也才大概知道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但是一個人要完全明瞭一切是辦不到的。因此我們建立起，會社，它的宗旨就是使每個人在其本身限度以內，並根據他的目的得到啟發。如果任何一個人想到他所嚮往的一個國家，我們就竭力向他說明詳情，及整個浮現在他想像中的東西；我們相互之間對有人居住和可以居住的世界提供概況，是最愉快、最高獎勵的消遣。

　　「在這種意義上，我們可以把自己看作是世界聯盟中的成員。思想是單純偉大的，就容易靠理智和力量來實行。統一是萬能的，所以在我們當中不許有分裂和對抗。我們制定的原則，人人都得遵守。我們這樣說：一個人學習思考時不要經常涉及外界，不要在局圍環境中，而應在內心中尋找正確的東西、只有在這兒才找得到，而加以愛惜和培養。這樣他就會得到發展，樹立四海為家的思想。誰獻身於最必要的事業，那麼，他處處都會最安全地達到目的，與此不同，別的人要是尋求更高級、更文雅的東西，那麼，他早在選擇道路時就得更加謹慎。然而不管人在爭取和運用什麼，單靠個人的力量總是不夠的。團體始終成為誠實人的最高需要。一切有用的人應當相互聯繫起來，就象建築房屋的主人物色建築師，及建築師尋找泥水匠和木工那樣。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聯盟是怎樣及用什麼方式締結和建立的；在我們當中，我們看見每人都隨時合乎目的地從事活動，每人都得到保證，不管偶然、愛好，甚而熱情把他導致何處，他處處都會得到良好的介紹，接納和贊助，甚而遇到不幸事件也盡司能快地恢復過來。

　　「於是我們最嚴格地接受下兩項義務：尊重每種敬神儀式，因為這些都已或多或少寫成了信條，其次，對一切政府形式一視同仁，因為一切政府都要求和促進合乎目的的活動，每個政府在其統治範圍內，不管時間的長短，都努力使我們的活動按照它的意志和願望來實現。最後，我們要把遵守道德鳳尚當作自己的職責，但不是死板地嚴格執行，而是由敬畏之心要求我們這麼作，這是從三種敬畏中產生出來的。我們全都承認這是更高的普遍智慧，有些人甚至從青少年時代起就洞明此理而感到幸福和愉快。我們在這莊嚴的分別時刻，願把這一切再次考慮、說明、宣佈和承認，也用一聲親切的再見來保證。」

　　切不可停步不前，

　　抖擻精神去闖天下，

　　腕力和腦力運用不倦。

　　好男兒四海為家。

　　我們受陽光朗照，

　　把任何憂愁徹底拋下，

　　置身其中快樂逍遙，

　　世界便顯得這麼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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