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85)_歌德

八五

　　因此，如果閣下准許我打開窗戶，您很快就會發現效果而使自己感到滿意。」他答應了，於是我打開窗戶，給我的朋友們比個手勢，就從容不迫地動手給他的濃密鬍鬚抹上香皂。我同樣敏捷而輕便地把鬍子茬連根刮去，同時我毫不耽誤，刮到上唇時，用手揪著我的雇主的鼻子，明顯地彎曲來彎曲去，這時我做得鄭重其事，讓那些打賭的人十分高興地看出真象，不得不承認他們那一方輸了。

　　老紳士神氣十足地照著鏡子：人們看得出來，他顧盼自如，相當得意，他也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子。隨後他轉回頭來，用熱情而友好的黑眼睛瞧著我說：「我的朋友，你比你的許多同行都值得稱讚，因為我注意到你比別人的壞習氣少得多，你不是在同一處刮兩次到三次，而是一刀就了事，你也不象許多人那樣，用剃刀在手掌上擦，把鬍鬚碴兒堆在人的鼻子上。尤其是你使用左手的熟練程度令人驚歎。這兒是給你的一點兒酬勞，」他繼續說時遞給我一枚古爾盾金幣。「但是有一點你得注意，你不好揪那有身份的人的鼻子，如果你將來改掉這種鄉土習慣，那麼，你在社會上會更加走運。」我深深地鞠躬，答應一切遵辦，請他萬一轉來時再光顧我，於是我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我年青的夥伴們那兒去，他們最後幾乎使我害怕起來。因為他們發出哄堂的笑聲和叫聲，在房裡發狂似地團團跳，又鼓掌，又叫嚷，驚醒已經睡眠的人，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又不斷掀起新的狂笑和喧囂，我本人走進房間以後，首先把窗戶關上，再三請求他們安靜下來，但是最後說到我一本正經地玩弄滑稽行動那種樣兒，我也禁不住同他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經過一些時間，嘩笑的浪潮稍微平息下來，我感到十分僥倖；我袋裡盛著贏來的金幣再加上掙來的古爾盾，感到腰纏十分豐厚，聽說團體決定明天分手，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我們不明白離開時得遵守紀律和秩序。這故事太動人了，人們實在不能保守秘密，儘管我再三懇求和發誓，在老紳士沒有離去以前，一定得守口如瓶。我們當中有個急躁的人，與房主人的女兒在談戀愛。他們幽會在一塊兒，他想，天曉得，他可不可以給她較好地消遣呢，好啦，他把開玩笑的事情講給她聽，兩人一起笑得要死。但是事情還不止此，女孩邊笑邊說，把故事傳開，消息在臨睡以前不久，終於達到老紳士的耳裡。

　　我們坐得比平常更安靜；因為整個白天叫囂得夠了，忽然那個曾經對我大獻殷勤的小店夥跳進來叫道：「快救自己，別人要打死你們！」我們驚跳起來，想更多地知道詳情；但是他已經跑出門去了。我跳起來，把房門的插銷插上，但是我們已經聽出有人在敲門和打門，不錯，我們似乎聽見房門給斧頭劈開了。我們機械地退入第二間房，眾人都默不作聲：「我們被出賣了，」我高聲喊叫，「魔鬼牽著我們的鼻子！」那個好鬥的夥伴伸手拔劍，這時我再次顯示我的膂力，不要別人幫助，獨力把一隻沉重的抽屜櫃推到門前，門幸好是朝裡開的。可是我們已經聽見前房裡的責駡聲，我們的房門受到劇烈的衝撞。

　　那個好鬥的夥伴顯然決定自衛，我一再向他和其餘的人大聲喊：「快救你們自己！這兒不光是擔心打架，對於高貴出身的人來說，辱駡是更糟糕的。」這時那個洩密的女孩沖進房來，感到絕望，眼看情人有遭到死亡的危險。「快逃，快逃！」她高聲叫喊，伸手抓著他；「快逃，快逃！我帶你們翻過頂樓、穀倉，通過走道。大夥兒都來，最後的人拖帶梯子。」大夥兒都從後門擁擠出去，我還舉起一隻行李箱放在櫃上，以便堵住和加固被圍攻的房門，不讓門板給衝破了。不過我的堅持和抗拒，只給我帶來災難。

　　當我跑去追趕其他的人時，發現梯子已經曳起，眼見拯救自己的一切希望全堵死了。這時我站在那兒，我是真正的闖禍人，已經放棄了不遭到遍體鱗傷而能逃脫的希望。可是誰曉得是怎麼回事呢——還是讓我一直記住這點吧，因為，我現在又能向你們親口講述這個故事了。不過請你們好好聽著，這次冒失的惡作劇失敗了，招來了惡劣的結局。

　　那位老紳士深受嘲弄而無從報復，就憋了一肚子的悶氣，有人斷言，這次事件縱然不是直接導致他的死亡，至少起了連帶作用。他的兒子一直追查犯罪者的蹤跡，不幸得知「好鬥者」參與其事，經過幾年，完全弄清了真象，就要求對方出來決鬥，不幸這位漂亮的男子因受傷破相而抱恨終身。這次決鬥也使他的對手倒黴了好幾年，還加上一些意外事件。

　　每個寓言實際上都含有某種教育意義，現在講的這個寓言的意義是什麼，你們大家是非常清楚和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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