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57)_歌德

五七

　　威廉聽了這一切，認為是挺不錯的，不過他覺得十分奇怪，要不是親眼看見，幾乎認為這是不可能的。然而當人們坦率而自由地向他指示美好的序列，又加以解說後，其實本毋需再提問題瞭解其他的情況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終於向導遊者說出如下的話：「我看見這兒對於生活當中值得追求的一切東西，都安排得十分妥貼；不過我還得請問，哪一區對於詩劇也給予同樣的關注，我可以在哪兒獲得有關這方面的指教呢？我參觀了你們所有的建築物，卻找不到一所可供這種目的之用的。」

　　「我們對這個問題可以毫不隱瞞地回答，在我們全省碰不到這種設施，因為戲劇的前提條件是要有一群遊手好閒的人，也許甚而還要有低級庸俗的人，在我們這兒卻找不到這類人；因為這些流氓即使不自願離開，也會被逐出省界以外。不過請您相信，在我們的一般執行機構中，也鄭重考慮到了這個要點；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區感到放心，處處都出現嚴重的顧慮。試問，在我們學生當中有誰能輕易作出決定，用虛假的笑容或偽裝的痛苦喚起不真實的、不屬目前情景的感情，從而使人輪流不斷產生反感呢？我們認為玩這種把戲是非常危險的，這和我們的嚴肅目標是冰炭不相容的。」威廉答道：「不過有人卻說，這門傳佈頗廣的藝術，帶動其餘的全體藝術。」

　　「絕對不是，」對方說，「它利用其他的藝術，但又毀壞了它們。我並不責怪演員，要是他與畫家結伴；可是畫家在演員團體中卻失去一切了。」

　　「演員為了一時的目的，會毫不負責地耗費藝術和生活向他提供的一切，而且獲益不少；與此相反，畫家本來也想從劇院得到好處，然而總是吃虧，音樂家也遇到同樣的情形。我覺得所有各門藝術好比是兄弟姊妹，它們中的大多數都善於管理家務，但有一門思想輕浮，想佔有全家的財產，而任意揮霍。劇院就是這種情形，它的來源是模棱兩可的，究竟是來源於藝術，還是來源於手藝和業餘愛好，都不能完全肯定，」威廉發出深深的一聲歎息，低下頭來，一下子往事又出現在眼前，就是他在戲臺上和戲臺下所經歷過的種種歡樂與痛苦；他祝福這些虔誠的男子，他們懂得使他們的學生兔受這種痛苦，並根據信念和原則，把那些危險從他們團體當中驅逐出去。

　　可是他的同伴不讓他繼續沉思下去，繼續說道：「因為我們最高的神聖原則是，不把天賦和才能引入歧途，所以我們也不許對自己隱瞞，在眾多的學生中的確有善於表演的天賦才能脫穎而出，這表現在他對別人的性格、形態、動作和語言的模仿，具有不可抗拒的興趣。我們雖然不鼓勵這個，但是我們仔細觀察這種學生，我們同所有國家的大劇院都有聯繫，只要他始終不渝地保持他的天賦，我們就把經過考察的人才立即送到那兒去，讓他趕快登上戲臺，好比鴨子進入池塘，盡情地浮游戲水和嘎嘎叫喚。」威廉耐著性子聽這番活，不過半信半疑，也許還有些厭煩；因為這人的想法十分古怪，雖然相信某種心愛的事物毫無價值，可以掉頭不顧，甚而還可以詛咒它，但是不願知道別人以同樣方式對待它；也許人人都具有的矛盾精神，沒有比在這種情形下顯得更活躍、更積極了。

　　也許這段文字的編輯自己也會承認，他是不很願意讓這古怪的段落付排的。難道說，他不是在多種意義上把生活和精力過多地獻給劇院嗎？有人能夠使他相信，這是不可原諒的誤會和徒勞無益的行為嗎？

　　可是我們沒有時間老是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和事後的感覺中了，因為我們的朋友這時感到意外驚喜，他瞧見三老當中那位特別令人滿意的長老再次來到他的面前。長老待人和藹可親，顯出無比純潔的心靈平靜，使人感到不勝愉快。漫遊者充滿信任地朝他走去，同時感到對方也報以同樣的信任。

　　這時他聽說，上級主管人正在聖地從事指導、教訓和祝福，三位長老分散開來，視察全區，在各處獲得深刻的認識並同下級管理員約定以後，就把已經引進的東西繼續傳佈，把新規定的東西建立起來，從而忠實地履行他們的崇高職責。

　　就是這位傑出的男子，這時把他們的內部情況和外部聯繫向威廉作了一般的概括介紹，又使他認識所有各區之間的相互影響；他也不難明白，一個學生或遲或早可從這個地區調到那個地區。總之，一切都和他迄今所聽到的完全符合一致。同時他的兒子的描敘也給他許多愉快，人們怎樣繼續引導他的計劃，完全贏得了他的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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