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 | 上頁 下頁
三三


  第二卷

  第一章

  教育省——敬禮形式——歌唱作為教基礎——三重敬畏說——三種宗教。

  漫遊者按照規定的路程走去,幸運地找到省區邊界,他們將在這省內經歷到一些奇怪事情;他們剛一入境,立即發現無比肥沃的地帶,平緩的坡地宜於農作,較高的山崗上宜於牧羊,廣闊的山谷平地上宜於畜牧。正面臨著收穫季節,一切都顯得豐盈充實,不過他們立即覺得奇怪的是,他們既看不到婦女,也看不到男子,只看見男童和小夥子們忙碌著,在高高興興地籌備豐收節。他們向人逐個地打招呼,打聽上級在哪兒,可是沒人知道住址。他們信上的地址只是:「面交頭領或三老」。男童們對此也莫明其妙,他們指點詢問人去找管事的,這人正要跨上馬去;他們說明來意;費立克斯的坦率態度似乎使他高興,於是他們一起騎馬朝大路走去。

  威廉已經注意到,這群青少年和兒童的服裝在樣式和顏色上各不相同,賦給他們一種特殊的外貌,他正想詢問這個伴隨者,可是一種更奇怪的現象引起他的注意:所有的孩子,不管在忙碌什麼,都放下工作,以特別的、各種不同的姿勢,轉身朝著從面前走過的人,這倒也容易推測,他們是在問候上級。最年幼的孩子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愉快地仰望天空,中等的孩子把手臂反剪在背後,微笑著俯視地上;第三類大孩子則挺直而勇敢地站著。手臂下垂,頭朝右邊,排成一行,不是人們剛見到他們時那樣,分散在每個地方。

  接著他們就停止前行,走到方才許多孩子按各種方式排列、受管事檢閱的地方,威廉詢問這些姿勢有什麼意義。費立克斯愉快地插嘴問:「我該採取哪種姿勢呢?」

  「無論如何,」管事回答,「首先是手臂放在胸前,認真愉快地朝上看,不得轉移目光。」他聽從吩咐,可是不久就叫道:「這並不使我特別滿意,我在那兒上面什麼也瞧不見,要瞧很久嗎?啊,有啦!」他高興地叫,「有幾隻蒼鷹從西飛到東,這大約是一種好兆頭吧?」

  「你接受什麼東西,要看你的態度如何,」管事回答;「現在參加到他們當中去,和他們混合在一起。」他做了一種手勢,孩子們離開原來地方,去繼續幹活兒,或者照舊遊戲。

  威廉接著問:「您願意和可能把我在這兒感到驚奇的東西解釋一下嗎?

  我看得出來,這種姿勢,這種態度是迎接您的敬禮。」

  「完全不錯,」對方回答,「一看到這種敬禮,我立即明白,男孩當中每個人所受教育的程度。」

  「不過您是否可以對我說明一下教育的順序?」威廉又問,「因為一個人的情況可以一目了然。」

  「說明這事,那屬￿比我高級的人了,」對方回答,「不過我可以保證,這不是毫無意義的做怪相,其意義是給孩子們一種雖然說不上是最高級的、卻是易懂的指導,但是每個人都必需私下記在心裡,認定告訴自己的事情都是好的,關於這方面,他們既不許同外人瞎談,連彼此間也不行,這個教導就這樣經過數百次修改。再說,秘密有很大的好處,如果我們總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人,一切要由什麼來決定,那麼,他就會想,話內沒啥意思。某些秘密如果要公開,也就必須用隱瞞和沉默來證實對它的尊重,因為這樣做有助於養成羞恥感和良好的道德。」我懂得您的話,」威廉答道,「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把物質事物中這麼必要的東西也在精神上加以應用呢?不過,也許您可以在別的關係上滿足我的好奇心。孩子們衣服樣式和顏色的多種多樣,引起我注意,可我看見的不是所有的顏色,而只是幾種顏色的分級,就是從最淺的,到最深的顏色。最小的和最大的男孩混合一起,既然在式樣和顏色上可以相同,可是穿著這種服裝,同樣做出的姿勢彼此卻不一致,因此,我看在這一點上不可能都反映出任何年齡和成績所處的階段。」

  「有關這一方面,」伴隨者回答,「我也無可奉告,也許我准是搞錯了,還是等您把您希望知道的一切弄清楚以後,我們再告別吧。」現在他們去追尋頭領的蹤跡,以為是可以找得到的,可是有點必然引起外來者的注意,就是他越是深入內地,一種悅耳的歌聲不斷迎著他們傳送過來。他們發現無論男孩們在著手什麼,或者幹什麼活,他們總是在唱歌,而且聽來歌詞與幹的每種活特別相適應,到處都是同樣的情形。如果許多個孩子聚在一起,他們就輪流伴唱,傍晚時候也有人跳舞,他們的步伐在合唱的配合下顯得節奏分明,富有活力。費立克斯從馬上下來,加入合唱,也相當不錯,威廉對於這種使這一帶地方充滿活力的娛樂活動感到滿意。

  「也許,」威廉這樣對同伴說,「你們十分注重這樣的課程,不然的話,這種技能不會這樣普及和完善。」

  「的確這樣,」對方答道,「歌唱在我們這兒是教育的第一步,其他的東西都跟在後面,並由此得以聯繫起來。最樸素的享受與最簡單的教導,在我們這兒都通過歌唱來賦以生氣而使人立即銘記在心,不錯,甚而我們流傳的宗教和道德信條也通過唱歌的途徑來傳播,其他種種益處都同培養自覺的目的立即密切聯繫起來,因為我們訓練孩子發出聲音時,教他們用符號寫在黑板上,根據這些符號,接著唱譜,然後把歌詞填進去,這樣他們就同時訓練手、耳和眼,出人意料地較快達到準確工整的書寫,因為最後這一切都必須根據準確的度量單位和精確規定的數字來進行和模仿,所以,他們掌握起測量術和計算術來比用任何其他方式要快得多了。因此我們在一切設想中,選擇音樂作為我們教育的基礎部分,因為由音樂開闢出來的條條道路,可以通向各個方面。

  威廉還想多瞭解一些事情,他不隱瞞自己感到奇怪,怎麼完全聽不到器樂的聲音。「我們這兒沒有忽視這個,」對方回答,「不過是限定在一個特別區域裡,在最迷人的山谷裡練習;那兒對此作了安排,就是各種樂器在分散的地方由人教導。特別是初學者發的難聽的噪音只許在某些隱僻地點,以免有人聽了失望;您自己也得承認,在秩序井然的市民階級社會裡,幾乎沒有比聽到鄰居初學吹笛和拉琴所發出的雜音更令人苦惱難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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