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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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伯父和他的家;出身美洲;他的產業的慈善設施——威廉決定到瑪卡莉家去。 我們的朋友大清早就一個人來到畫廊上,欣賞好些認識的形像,至於不認識的形像,有現成的目錄給他必要的說明。畫像和傳記具有十分獨特的興趣:重要人物離開環境是難以想像的,一個個分別走出來,站在我們面前好比對著一面鏡子,我們要敢於注意他,全心全意地注視他,正如自己悠然自得地在照鏡子一樣。現在有位統帥代表全軍,為帝王而戰鬥,聲勢煊赫地站在那兒,帝王反而退縮在他背後而黯然失色。機伶的廷臣站在我們面前,似乎正在向我們朝拜,我們想不到貴族社會,這人竟會被訓練得如此恭順。後來我們的觀察者感到意外驚奇的是,他發現好些久已過去的人,同現在還活著、他不但認識而且親眼看到的人,甚而同他自己有些相似!為什麼只有梅內希門孿生兄弟才是由一個母親生的呢?難道神和人的偉大母親就不會從她多產的懷裡同時或先後生出同樣的產物嗎? 最後,這位富有同情的觀察者也不可否認,好些吸引人的,也有好些使人厭惡的圖像,都從他眼前飄浮過去了。 男主人驚動了這個正在聚精會神的觀察者,後者趁此機會同主人對這些畫像坦率交換意見,似乎不斷贏得主人的好感。因為他被友好地領進內部房間,他在這兒目睹十六世紀重要人物的珍貴圖像,完全活靈活現,栩栩欲活,他們不是在照鏡子,也不是面對觀者,而是鎮定自若,心滿意足,只是由於他們的存在而發生影響,而不是由於某種願望或意圖。 男主人目睹客人居然懂得重視這麼豐富的過去事物,而感到欣然,於是又讓他觀看方才在畫廊上談到的那些人物的手稿,最後甚至讓他參觀一些遺物,人們可以肯定,從前的所有者利用過這些東西,接觸過它們。 「這就是我作詩的方式,」男主人含笑說道,「我的想像力必須有某種東西牢固的基礎,我不大相信,已不存在的東西曾經有過。對於過去時代的這些聖物,我竭力給自己尋找最嚴格的證據,否則它們就不會被接受。特別是文字遺物受到極嚴格的檢驗,我雖然相信,僧侶寫過編年史,但是他從何處得到證據,我對此極少相信。」最後他在威廉面前攤開一張白紙,請他寫幾行字,而不用簽名;接著讓客人穿過一道裱糊的門,步入大廳,來到管理員的旁邊。 「我感到愉快,」管理員說,「您受到我們主人的器重:讓您從這道門出來,就足以證明這點。您可知道,他當您是何許人嗎?他認為您是一位實踐的教育家,猜測那個男孩出身于高貴家庭,交托給您指導,本著正確的思想,立即進入社會,而且根據原則趁早洞悉社會的千姿百態。」 「這使我愧不敢當,」我們的朋友說,「不過我也不願白白地聽了這句話。」他用早餐的時候,發現他的費立克斯已經在忙著和女士們兜搭,她們向客人表示如下的願望:如果他不願呆在這兒的話,就請他前去訪問敬愛的姑母瑪卡莉,或許再從那兒去看望堂兄,好弄清楚後者遲遲不歸的原因。這麼一來,他立即成為他們家族的成員,為他們大夥兒辦了一件好事,而且用不著多作準備,就可同萊納多發生親切的關係。 對此,他卻答道:「隨你們派我到哪兒去,我無不樂於從命;我出門就是為了觀摩和學習,從你們那裡我體驗和學習到了比我希望的東西多,而且我深信,在下一步開始的路程上,我將會看到和學到許多東西,比我所預期的更多。」 「還有你這位不中用的乖孩子!你究竟打算學習點什麼呢?」赫西莉問,男孩十分俏皮地接口答道:「我學習書寫,如寄一封信給你,還要學習騎馬,不讓別人趕上我,這樣才好經常陪伴在你的身旁。」赫西莉聽後若有所思地說:「同輩的愛慕者從沒有使我真正做成功什麼事情,看來下一輩的人不久會給我以補償。」現在我們同我們的朋友一起,感到黯然銷魂的離別時刻臨近、了,不過我們趁此機會還想弄明白他的卓越的男主人的特性,也就是這位非常人物的古怪脾氣。為了避免對他作出錯誤的判斷,我們必須注意這位已屆高齡的尊貴人物的出身和成長。我們能夠追問出的情況如下: 他的祖父是德國駐英公使館的一個積極成員,那正是威廉·佩恩的最後年代。佩恩是一位優秀的男子,抱著崇高的善意,純潔的意圖,從事堅定不移的活動,因而與社會發生衝突,危險和困難幾乎把這位高貴人物毀掉了,這種情形在青年男子敏感的心靈裡誘發起明顯的興趣;他與上述事件發生密切關係,最後移居到美洲。我們男主人的父親是在費拉德爾菲亞出生的,父子倆都自誇作出過貢獻,使比較普遍自由的宗教活動在殖民地裡得以實現。 這時就產生出這樣的格言:一個自成一體、在習俗和宗教上互相協調的民族,得好好提防一切外來影響和一切革新;但是在新辟的土地上要從各方面召集許多成員,就得盡可能地允許進行某種活動,並允許普遍習俗和宗教觀念有自由活動餘地。 十八世紀初,到美洲去的勁頭是巨大的,凡是在大洋這邊感到相當不便的人,就希望到那邊去獲取自由。這種勁頭在人口還沒有向西部繼續擴展以前,由於爭取值得追求的產業而更加滋長。那時整片所謂伯爵領地,還可以在有人居住的土地的邊界上購買。我們男主人的父親也在那兒大力從事墾殖。 然而兒子們的心中常常不免與父輩的思想和設施發生矛盾。這兒也表現出來了。我們的屋主人在青少年時來到歐洲,覺得這兒的情形完全不同,這種不可估價的文化,來源於千年前,它生長、發展、受抑制、受壓迫,但從沒有完全被壓死,而是重新舒一口氣,又復蘇過來,始終在無窮無盡的活動中顯示自己,這些給他以完全不同概念,人類究竟可以到達何處去。他寧願從廣大無垠的利益中分取他的一份,寧願投身到廣大的、行動井然有序的群眾中去參加活動,而不願在大洋彼岸扮演數百年後的奧爾弗斯和呂庫爾格;他說:「人到處都需要耐心和體恤,我寧願同我的國王打交道,讓他承認給我一些特權,寧願同我的鄰人較量,如果我從另一方面對他們讓步,他們就兔除我某些限制。而不願同易洛魁人糾纏,以便排除他們,或者用契約來欺騙他們,把他們從泥沼地帶趕走,那兒的蚊蟲會把人折磨到死。」他接受家族財產,懂得自由處理,妥善經營,把大片似乎無用的鄰近地區明智地連接起來,在文明世界中——這在某種意義上也常常被人稱作蠻荒地帶——贏得一片適度的地區,而加以培植,不過就目前有限的情況來看,這始終還是相當烏托邦式的。 所以宗教自由在本區裡就是理所當然的了,公開的祭祀被看作是自由懺悔,就是人們在生與死中都是緊密相連的;然而這麼一來就得特別注意一點: 沒有人可以與世隔絕。 在個別移民區可以看到相當高大的房屋;這是地主為每個教區建造的,長老們來這兒碰頭,以便共同議事,教區的成員聚會在這兒聆聽教悔和忠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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