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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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有位高貴男士外出的時候,人們開了一個並不值得讚美的玩笑,他們讓一個青年男子穿上這位紳士的家常便服。又把他的夫人引來,雖然他們只把這當作笑劇對我講,我卻十分擔心,他們有意讓這位高貴和藹的女士離開正路。丈夫出其不意地回家來,跨進房間,以為看見了自己本人,從這時起,他患上憂鬱症,日益相信自己不久會死去。「他聽任一些人用宗教觀念來奉承他,我看不出,怎樣才能阻止他同夫人一起去參加亨胡特兄弟會,因為他沒有孩子,只好把他的絕大部分財產捐贈教會,以免落莊他的親戚手裡。」 「同他的夫人一起嗎?」威廉激烈地大叫,他聽了故事後大大地吃了一驚。 「而可惜的是,」醫生回答,他聽到威廉的叫聲,以為這不過是出於博愛主義的同情,「女士被一種更深刻的憂傷糾纏著,使她不借離開塵世。就是那位青年人向她告別時,她不夠謹慎,掩藏不住正在萌芽的愛慕之情,青年人變得十分大膽,把她擁抱在懷,使勁把她丈夫的用鑽石鑲嵌的大肖像壓在她的胸口。她感到一陣劇痛,後來才逐漸消失,胸口上開始出現一團小小的紅暈,過了不久,痕跡才不見了。我作為人,相信她不再繼續責怪了,我作為醫生,肯定這種壓力不至於產生什麼惡果。但是她不肯吐露心事,據說那兒發生硬化,如果人們想通過按摩來打消她的胡思亂想,她就斷言,只有這個時刻才絲毫也感覺下出什麼,她抱著牢不可破的幻想,以為這個毛病結果會變成癌症,這麼一來,她的青春,她的可愛的音容,對於她和別人都完全消失了。」 「我這不幸的人啊!」威廉叫道,同時用手拍額,離開眾人。跑到田野中去。他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醫生和牧師目睹這種稀有的情景,感到十分驚訝,晚上他回來以後,他們有不少活要同他談,他詳細坦白這件事情經過,十分激烈地譴責自己。兩位男子對他表示巨大的同情,尤其是他在目前情緒支配之下,也把其餘的情況向他們描繪得漆黑一團。 第二天,醫生不再推辭,同他作伴一起進城,以便盡可能設法幫助奧蕾莉,她被男友在令人擔心的情形下留在家裡了。 他們發現她的病情果然比預料的還要壞些。她患的是隔天發作的寒熱病,因為她根據習慣故意保持和加強疾病的發作,所以病就更難制服。陌生來客不是作為醫生帶領進來的,他的態度十分親切和聰明。他們談論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新來的男友講了好些故事,比如有人雖然多病,卻得享高齡;在這種情形下,沒有什麼比故意恢復激情的感覺更有害的了。他特別不隱瞞如下的意見:他認為這樣的人是非常幸福的,就是他們在不能完全恢復的帶病情況下,堅定地保持自己心中真正的宗教思想。他用一種十分謙遜的方式這樣說,好象是在講歷史,同時答應從一部手稿上給他的新朋友們摘出一段非常有趣的文字,手稿是從一位已經去世的傑出女友手裡得來的。他說:「這東西對我是無比的貴重,現在我把原文交托給您。只有標題是我加上的:『一位淑女的自白』。」關於飲食上和藥物上如何治療這不幸的過度緊張的奧蕾莉。醫生把這交托給威廉負責,並作了最好的處理建議,答應以後寫信來,可能時親自來。 在威廉離開劇團的這段期間,這甲醞釀著一種他意料不到的變化。原來威廉作導演的時候,處理全部業務都相當自由和慷慨,他首先注意的是實物,特別是服裝、佈景和道具等,他購置一切東西都力求豐富和大方,為了維持人們的善意,他也吝許他們自私自利,因為他不能用更高尚的動機來對付他們。由於如下的事實,他覺得對此更加放心了:塞洛自己不要求作名副其實的老闆。他願意聽到他的劇院的盛名受人讚揚;如果奧蕾莉主管整個家務,除去各項開支而外,保證不負債,還能拿出一點必要的餞來還帳,那他也就心滿意足了,因為塞洛在此期間,為了討好他的美人兒和其他方面大肆揮霍,確實負了一些債務。 梅林納負責照料戲裝,他本著冷酷和陰險的性格,早在暗中注視著事態發展,趁威廉離開和奧蕾莉病情加劇的當兒,讓塞洛明顯地察覺出:他們本來可以收入得更多一些,支出得更少一些,甚而留存一點錢,以便最後任意生活得更快沾一些。塞洛聽得十分入耳,梅林納大膽地提出他的計劃。 「我不想斷言,」他說,「演員當中有人目前的薪俸大高了;他們是成績卓著的人,到處都會受到歡迎:不過就他們為我們所作的事情來說,收入未免過多了一些。我建議成立一所歌劇院,至於戲劇方面,我得向您說:您是適當的人,可以把全部擔子挑起來。難道您現在還不知道,別人錯看了您的功績嗎?不是因為您的夥伴優秀,而是因為他們會做人,人們再也沒有公正地對待您的卓越的才能了。 「請您也象往常出現過的那樣獨自決定,用微薄的薪庫竭力把一些平庸的人,我甚而可以說蹩腳的人吸收到您身邊來,您很懂得把大夥兒安排在機械式的工作當中,而把其餘的人力和物力轉用到歌劇上,這樣您會看出,花費同樣的精力和費用,卻使得更多人的滿意,而且也賺得比過去更多的錢。」塞洛給奉承得飄飄然,他想要反對也沒有多少力量。他樂意向梅林納承認,由於他對音樂的愛好,早就希望有點這種東西了;不過他自然也看得出,這麼一來,觀眾的嗜好更加被引人歧途,這樣一種舞臺的混合物,既非正式的歌劇,也非真正的戲劇,勢必使人完全失去對一定的具體藝術品的殘餘興趣。 梅林納對於威廉的學究式的理想,對於那種教育觀眾而不讓觀眾教育自己的大膽想法,著實挖苦一番,他和塞洛聯合起來,他們完全相信,只要能賺錢,能發財,或者生活過得愉快就好,希望擺脫那些妨礙他們計劃的人。 梅林納口頭上惋惜奧蕾莉虛弱的健康狀態不能保證她長壽,其實他思想上正巴不得如此。塞洛似乎在抱怨威廉不是歌手,言外之意是他可以很快不需要此人。梅林納提出全部可以節約的目錄,塞洛在他身上看出一個抵得上從前妹大三倍的入。他們覺得這次談話彼此都得保密,於是兩人更加靠攏,暗中找機會討論一切發生的事情,責備奧蕾莉和威廉所從事的工作,他們新的設計在思想中逐漸完善起來。 塞洛和梅林納兩人對他們的計劃儘管守口如瓶,不肯稍露口風,可是他們還是不夠世故,在舉止上總不免露出他們的思想感情。梅林納在屬自己範圍的事情,愛同威廉抬杠,而塞洛從不和顏悅色地對待他的妹妹,現在當她的病情越是加劇,她的喜怒無常的激烈脾氣越是需要愛護的時候,塞洛的態度更加變得尖刻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選用《愛米麗雅·迦洛蒂》。這部戲十分叫座,所有的演員都能在這部悲劇的狹小範圍內,表現出戲中全部複雜劇情。塞洛扮演馬裡奈利適得其所,歐托阿多的道白很好,梅林納太太十分理解怎樣演好母親,愛爾米蕾充當愛米麗雅這個角色,充分發揮出她的優點,勒爾特司扮演阿皮阿尼,風度翩翩地出場,威廉應用好幾個月時間來研究親王這個角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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