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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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威廉處在舞臺生涯與商人生涯之間 威廉以這種方式度過了非常舒適的時間,而梅林納和其他人的處境更加難堪了。有時候他們在我們朋友看來,好象是兇神惡煞,不僅由於他們在場,而且也常常由於那快快不樂的面容和尖刻刺耳的話句,給他造成討厭的時刻。塞洛連客串也沒有答應過他們,更不用說給他們聘用的希望了,儘管如此,塞洛卻逐漸看出他們的全部能力。每逢演員們愉快地聚會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習慣於叫他們讀劇本,有時自己也跟著一起讀。他選出長久沒有演過而將要演出的劇本,多半隻讀一些片段。在第一場演出後他還記得的一些段落,也讓人複習,借此增加對演員的理解,加強對事切中要害的信心。正如一種微小的、但是正確的理智,往往比混亂而未經鍛煉的天才更能使得別人滿意,於是他在不知不覺中使他們獲得透徹的理解力,從而使一些平庸的人造就成為令人讚歎的人才。這也多虧他叫人讀詩,從中獲得鏗鏘悅耳的旋律在我們心靈中所激起的動人的感情,不象別的劇團那樣,開頭只念那些散文,這是每個有嘴巴的人都能勝任的。 在這種機會,他也認識全體新來的演員,判斷他們過去是怎麼樣,將來會是怎麼樣,暗中決定在一場革命威脅他的劇團時,立即從他們的才能中吸取好處。有段時間,他對這種事情聽其自然,對威廉為他們所作的一切說情,聳聳肩頭加以拒絕,直到他看出是時候了,才完全出其不意地向青年朋友提出建議:威廉本人要在他的劇院登臺,在這個條件下,他願聘用其他的人。 「照您迄今向我對這些人的描述,他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用處,」威廉回答他,「如果現在他們一下子全被錄用,我想他們的才能沒有我也始終是一樣的。」在嚴守秘密的條件下,塞洛向威廉透露他的情況:原來在重訂契約時,他的締約對方裝腔作勢,抬高身價,而他卻不願向對方讓步,尤其因為觀眾對這人的喜愛再也不是那麼巨大了。他心想,如果讓這人走,那他的全部追隨者將跟著去,這麼一來,劇團會失去一些良好的團員,但也少掉一些平庸的團員。接下去他就向威廉示意,與此相反,他希望在威廉、勒爾特司、大嗓門老頭兒、甚而梅林納太太身上贏得些什麼。是呀,他還答應讓可憐的書呆於扮演猶太人、大臣,總而言之,扮演惡棍,博得萬無一失的喝彩。 威廉大吃一驚,惶恐不安地聽他大放厥詞,為了應付幾句,深深呼吸一口氣以後,才回答道:「您十分友好地只談您在我們身上看到的和希望得到的好的方面,可是那些薄弱的方面又是怎樣呢?這肯定逃不過您敏銳的洞察力。」 「弱的方面我們不久可以通過勤奮、練習和考慮,使其變為強的方面,」塞洛回答。「你們大夥兒無非是些自然主義者和工作馬虎的人,你們當中沒有人不對自己抱著或多或少一點希望;就我對大夥兒所作的判斷來看,其中沒有一個死硬派,只有死硬派才是不可救藥的,他們或許由於驕做白大、愚蠢或疑心病而變得遲鈍和僵硬。」塞洛接下去用幾句話說明他可以和打算提出的條件,他請威廉儘快作出決定,不免帶著少許不安的心情離開他。 威廉在從事那種奇特的,好比開玩笑一般的工作時,也就是他和勒爾特司一起共同拼湊虛構的遊記時,他對現實世界的情況和日常生活比平常留心得多了。現在他自己才明白父親為什麼那麼熱心地要他寫日記的用意。他第一次感覺出充當這麼多行業和需要的媒介人,幫助人把生活和活動分佈到陸地的深山密林中去,這是多麼令人愉快和有益的。在他置身其中的這座熱鬧的商業城市裡,勒爾特司拖著他不停地到處跑,這使他對於一個巨大中心有了最明白的概念;萬物從這兒流出去,萬物又流回到這兒來,直接目睹這種熙來攘往的活動,他的精神實在無比高興。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塞洛向他提出了要求,又使他的願望、他的愛好、他對天生才能的信心,以及他對於需要幫助的劇團的責任感活躍起來。 「現在,」他自言自語,「我又一次站在十字路口,徘徊在兩個婦女之間,她們在我青年時期曾出現在我面前。這一個再也不象當時那麼可憐,那一個再也沒有那麼神氣。追隨這一個或那一個,你感覺出一種內在的使命,至於兩方面的外因是夠強大的了;看來你自己不能作出決斷。你希望有某種超重從外部來決定你的選擇,可是,要是你正確地考察,就會明白,那喚起你對行業、經營和佔有產生愛好的只是外部的情況,但是你內心深處的需要卻產生和助長你追求善與美的氣質,這既是肉體的也是精神的,必須使其不斷發展和提高。難道不該尊重命運,它毋需我自己努力就把我朝這兒引來,讓我接近一切願望的目的?難道我以前所想像、所計劃的一切,不是沒有我自己參加就偶然實現了嗎?真是奇妙極了!人似乎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比對長期滋生和保存在心裡的希望和願望更親密的了。 可是,一旦它們和他相遇,似乎對他糾纏不休的時候,他卻認不出它們而退避三舍。在我離開瑪麗安妮那個不幸之夜以前僅僅是夢想的一切,現在出現在我面前,前且甘願受我支配。我本想逃亡到這兒來,而果然被小心翼翼地引導來了。我試圖在塞洛身邊住下,而現在他竭力挽留我,向我這個新手提供意想不到的條件。究竟以前是我純粹出於愛瑪麗安妮,而被舞臺吸引著呢?還是由於我愛藝術,而被緊緊拴在女孩身上?難道那種遠景,那條到舞臺去的出路,只有放蕩不安的人才歡迎?他希望繼續下去的生活卻是市民階級社會的關係所不容許的。或者這是一切別的東西,要更純潔、更莊重些?試問有什麼東西能打動你,讓你改變過去的思想呢?難道你自己迄今不是不知不覺地在追求你的計劃嗎? 現在這最後步驟你不是更應當同意嗎?因為這時沒有次要的意圖參預在裡面,因為你同時得維持你莊嚴說過的話,而且你可以用高尚的方式解除一種沉重的責任了。」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活動在想像力中,激蕩不已。他要保國迷娘在身邊,他用不著擯棄琴師,這思潮此伏彼起,兩者在秤盤上的重量並不小,可是天平仍然搖擺不定。現在根據習慣是他去看望女友奧蕾莉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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