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60)_歌德

六〇

　　第六章

　　女騎士/一位外科醫生給威廉包紮傷口

　　我們的三位不幸冒險者，還在這種奇特的狀態中呆了一段時間，沒有人趕來幫助他們。傍晚到來了，黑夜眼看就要降臨；菲琳娜的冷靜態度開始變得不安；迷娘不停地跑來跑去，女孩的焦急心情每個瞬間都在增長。終於不負他們所望，有人向他們走近，可是這些驚弓之鳥突然又感到新的恐怖。他們聽得清清楚楚，有群馬匹從他們經過的那條路上跑來，他們害怕又有新的不速之客來光顧戰場，撿抬剩下來的東西。

　　事實與此相反，他們出乎意外地看見一位女士騎在一匹白馬上，從樹叢中出現，簡直驚喜莫名。女士由一位年長的紳士和幾個騎士陪同著；後面跟著馬夫、僕人和一小隊騎兵。

　　菲琳娜睜大眼睛看見這些人，正要向美麗的女騎士呼救，女騎士已經吃驚地用目光對著他們，立即勒馬上前，靜靜地停下。她熱情地詢問受傷者的情況，看見他躺在這個不拘行跡的好心腸女子的懷裡，覺得十分古怪。

　　「他是你的丈夫嗎？」她問非琳娜。

　　「只是一個好朋友，」她回答的聲音使威廉聽來十分刺耳。他目不轉睛，盯在來人的柔和、高尚、安靜、同情的面容上。他認為從未見到過比這更高貴、更親切的人物。一件寬大的男大衣遮著她的身體；看來這是她為了抵禦傍晚空氣的寒意，向同行中的人借來披上的。

　　那些騎馬的人也走近了，有幾個翻身下馬，女士也同樣下馬，她本著博愛的同情心，詢問旅行者所遭遇到的不幸事件的詳情，特別問到躺在那兒的小夥子的傷勢。接著她迅速轉過身去，同一位老紳士走向旁邊的車輛，車輛正慢慢開上山來，停在戰場上。

　　年輕的女士站在一部馬車門邊同來人交談一會兒以後，一個矮胖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她把這人領到我們受傷的英雄身邊。這人手裡捧著一隻小匣和盛儀器的皮袋，人們從這些東西上很快就看出他是位傷科醫生。他的態度顯得相當嚴厲，不大討人歡喜，可是他的手術輕快而受人歡迎。

　　他檢查得很仔細，說傷口沒有危險，他要立即包紮，然後人們才可以把病人送到最近的村子裡去。

　　年輕的女士似乎越來越擔心。「您仔細瞧瞧，」她說，她來回走了幾次，又把老紳士帶近前來。「您瞧，他們把他打傷得多厲害！難道他不是由於我們的緣故而受傷害嗎？」威廉聽到了這些話，但是不明白它們的意思。她不安地走來走去，似乎不忍離開眼前的受傷者，同時她又害怕停留下來，有失禮貌，因為這時人們正費力地動手給他脫衣服。傷科醫生剛剪開他左手的袖子，老年紳士走來，用嚴肅的口吻向她解釋繼續旅行的必要。威廉的眼睛一直對著她，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幾乎感覺不到有人在給他治傷。

　　菲琳娜這時站起身來，吻仁慈的女士的手。當她們並排站著的時候，我們的朋友認為從沒有見到過這麼懸殊的差別。菲琳娜在他眼中還從沒有這樣相形見繼過。他覺得，她不宜走近那高貴的女士，更不用說去接觸她了。

　　女士輕聲地詢問菲琳娜各種事情。最後她又回到老紳士身邊，老人一直冷冰冰地站著，她說：「親愛的叔祖父，我可以慷您之慨嗎？」她立即脫下大衣，顯然是要把大衣給予受傷的、沒有罩衫的人。

　　威廉一直被她那能治病的目光牢牢盯著，當大衣脫下來時，他對她的美妙身材大吃一驚。她走上前來，把大衣輕輕地蓋在他身上。在這片刻，他張開口，想結結巴巴他說幾句感謝的話，她本人給予他那已經受到打擊的官能以這樣強烈的印象，他似乎突然發現她的頭頂有圈靈光，一道燦爛的光華逐漸展布到她的全身。傷科醫生接觸他身上的手加重了，正準備把留在傷口裡的彈頭取出來。聖潔的女士從暈倒者的眼前消逝了：他失去一切知覺，當他醒來時，騎馬的人和車輛，美人和她的陪同人員統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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