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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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勒爾特司的故事/旅行在危險的道路上 劇團必須就地停留幾天,這時對於劇團不同的團員立即出現些並不討厭的風流韻事,特別是勒爾特司受到一個女士的勾引。她在附近地區有個莊園,勒爾特司對她卻十分冷淡,甚而顯得態度無禮,可是這時他得忍受菲琳娜許多嘲弄。菲琳娜抓住機會,向我們的朋友講述不幸的戀愛故事。據說,那個可憐的小夥子因此憎恨整個女性。「誰會怪他呢?」她大聲說,「他憎恨女性是由於女性耍手段捉弄他,把所有的壞事都集中起來,讓他一口吞下,這正是男人們平常擔心女人們那樣幹的。您想想看:在二十四小時內,他當了求愛者、未婚夫、丈夫、戴綠頭巾的人、病人和鰥夫!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這更惹人光火的了。」勒爾特司又笑又氣地跑回房間去,菲琳娜開始用她最最心愛的方式講出故事:勒爾特司那時還是個十八歲的青年人,正加入了一個劇團,他看見一個十四歲的漂亮女孩,她的父親同經理的關係鬧翻了,父女正要離去。勒爾特司對女孩一見鍾情,簡直愛得要命,想盡各種方法挽留他們,最後答應同女孩結婚。經過幾小時愉快的訂婚期,他結婚了,他作為丈夫度過了一個幸福之夜,第二天早晨,他去參加排練,他的妻子按照自己的身份給他戴上一頂綠頭巾,由於他恩愛過了頭,跑回家去太早了,不幸發現一個較年長的求愛者代替他的位置,他懷著難以控制的激情沖上去,向求愛者和父親挑戰,結果遭受重傷才逃脫毒手。「父女倆跟著就在當夜離開了,可憐他把身體上和精神上的創傷留了下來。厄運把他引到一個世界上最蹩腳的傷科醫生那裡,可憐這個不幸的人兒帶著黑牙齒和爛眼睛向這次風流冒險告別。他是值得惋惜的,平常他算得是上帝的土地上最老實的小夥子。「他特別使我抱歉的是,」她說,「現在這個可憐的傻瓜憎恨女人。試問:凡是憎恨女人的人,又怎麼生活得下去呢?」梅林納用下面的消息打斷她的話,據說,運送所需的一切全準備好了,他們明天一早就得啟程。他遞給他們一份怎樣走的旅行計劃。 「倘使有個好朋友把我摟在懷裡,」菲琳娜說,「那麼,我們無論坐得多麼擠、多麼可憐,我也心滿意足了;其實我對什麼都是無所謂的。」 「這沒啥關係,」勒爾特司也走過來說。 「這令人生厭!」威廉說,急忙離開。他出錢雇了一部十分舒適的車輛,這是梅林納放棄了的。現在重新分配座位,他們正在慶倖可以舒適地旅行時,忽然得到一項令人擔心的消息:在他們要走的那條路上出現一幫散兵游勇,對這些人是沒有多少好事情可以期待的。 當地人非常注意報紙上的這個消息,儘管它並不確定而且顯得模棱兩可。根據軍隊的陣地來看,不可能有敵對的隊伍偷偷地從中穿過,或者讓友好的隊伍落得這麼遠。每人都熱心地向劇團解說,他們將會遇到的危險有多大,因此勸他們走另一條路。 絕大多數人都感到不安和恐懼,按照新的共和政體形式,他們召集國家全體成員開會,討論這項非常事件,他們的意見幾乎完全一致,就是要避免這場災害,留在當地,或者避開它而選擇另一條路。 只有威廉毫無懼色,他認為僅僅為了謠傳而放棄再三考慮過的計劃是可恥的。他給他們打氣,他的理由富有男人氣概而令人信服。 「現在只不過是一種傳聞,」他說,「在戰爭當中,這樣的傳聞可多了! 明理的人說,這種情形極不可靠,甚而差不多可以說是不可能的。難道我們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僅憑一點捉摸不定的傳聞來決定嗎?伯爵大人給我們指示的路線,在我們的通行證上注明,是最短的路線,這條路也最好走。它引導我們到一座城市,那兒你們可以碰見熟人和朋友,可以希望受到良好的接待。繞道自然也可以使我們到達那兒;但是路有多麼複雜難走,路程要繞多遠!如果我們能有希望在晚秋季節再次找到出路,那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和金錢咧!」他還說了許多,又從好些有利方面解釋。還是維持原議的好,使得他們的恐懼減少,勇氣增加了。他向他們講述正規部隊的軍紀如何森嚴,把掉隊搶劫和到處流竄的兵痞貶低得一錢不值,甚而把危險也描寫得可愛和有趣,使大夥兒的心情開朗起來。 勒爾特司首先響應他,並保證決不動搖和躲避。大嗓門老人至少作出一些和他態度一致的表示:菲琳娜嘲笑所有的人;梅林納太太不顧自己懷孕已將臨產,仍不失去天生的熱情,覺得這建議夠英雄的,梅林納本就贊成商定的最近路線,因為可以節省許多錢,於是他也不便反對了;他們全心全意地表示一致同意。 現在他們開始準備對付任何意外的自衛工作。他們買了幾把大獵刀,綰著刺花皮帶掛在肩上,威廉還在腰帶上插入兩支小手槍,勒爾特司只有隨身的一支好獵槍,他們就這樣興致勃勃地動身上路。 第二天,大概熟悉當地情形的車夫建議:他們打算在樹木環繞的山間空地上午休,因為村落偏離得太遠,天氣好時人們總是愛走這條路。 氣候果然不錯,每人都樂意接受這個建議。威廉帶頭快步穿過山區,每個碰見他的人都不免對他的奇特身形感到驚訝。他踏著迅疾而滿意的步伐進入森林,勒爾特司吹起口哨跟在他後面,只有婦女們坐在車裡讓車子拖著走。 迷娘同樣跟在旁邊跑,對於身上的獵刀感到自豪,原來劇團在武裝自己時自然不好拒絕分給她一把。她在自己的帽子上纏著珍珠鏈條,這是威廉從瑪麗安妮的遺物中保存下來的。金髮的弗德裡希佩著勒爾特司的獵槍,只有琴師保持最和平的外貌。他的長袍塞在腰帶上,這樣走比較方便些。他撐著一根多節疤的手杖,他的樂器卻留在車上了。 他們相當吃力地登上高地以後,立即看見所說的那塊空地在美麗的山毛櫸樹邊,被樹蔭環繞和掩蔽著,有大片微微傾斜的林間草地讓人流連,一股穿過草地的流泉提供最可口的清涼飲料,另一方面,透過峽谷和森林背面,呈現出遙遙的美好而充滿希望的一派遠景。在那兒的底層是村落和磨坊,平地上是城鎮,而新的、在遠方出現的山巒,更使眺望充滿希望,因為它們只是柔和地限制著我們的視線。 先到的人立即佔據地方,休息在樹蔭下,他們升起火,一邊動手,一邊唱歌,等待其他的人,這些人也逐漸來到,大夥兒對這片地方,這美好的天氣,這難以形容的秀麗景色,都眾口一辭地表示讚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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