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37)_歌德

三七

　　第十二章

　　菲林娜對威廉表示溫存——他資助梅林納的劇院事業

　　他被好些思想弄得心神不安，坐在那兒目注前方，度過這樣一段短短的時間，這時菲琳娜哼著曲於溜出店門外，來到他身邊坐下，幾乎可以說快坐到他的身上去了，她緊緊偎傍著他，靠著他的肩頭，用手戲弄他的鬈髮，撫摩他，說世界上最好的話給他聽。她請求他留下，別丟下她一個人在團體裡，她定會寂寞而死；她不能再和梅林納同住在一家客店裡了，所以搬到這邊來。

　　他徒勞無益地拒絕她，要她明白，他不能也不許久留下去了。她苦苦請求，不肯放手，突然她伸手抱著他的脖子，用十分熱烈的求愛表情吻他。

　　「您瘋了嗎？菲琳娜？」威廉大聲叫道，同時試圖掙脫身子，「讓大街上的人作證，親眼看見這樣接吻，這是我無論如何不應接受的！放開我吧，我不能也不會呆在這兒。」

　　「我要緊緊抱著你，」她說，「我要在這兒朝著市街公開吻你，直到你答應滿足我的願望為止。真是笑死我了，」她接著說；「人們瞧見這種親密態度，一定當我是同你結婚才四周的妻子咧，那些親眼瞧見這樣一種可愛場面的丈夫，定會把我當作他們妻子效法的榜樣，稱讚這是天真的，不受拘束的柔情。」剛剛有幾個行人路過，她極其嬌柔地撫愛他，而他為了避免醜聞，不得不被迫扮演耐心的丈夫。接著她在那些行人背後扮鬼臉，肆無忌憚地做出各種調皮樣兒，直到最後，他只得答應今天和明天再到後天，都在這兒留下來。

　　「您真是個笨蛋！」她接著說，同時放手離開他，「我是個傻女子，在自在您身上浪費許多友情，」她嘟著嘴站起來，走了幾步；然後又笑著回過頭來大聲說：「我相信我是迷戀上你了，我只是回去把沒編結完的襪子拿來，好有點事兒可做。等在這兒，讓我在這石凳上再見到你這石頭人。」這次她錯怪了他。儘管他在她面前盡力克制自己，可是，如果這個時刻他是和她單獨在清靜的樹蔭下，也許對她的親熱舉動不會沒有回敬。

　　她向他拋了一個媚眼回到家去，他沒有理由跟著她，倒是她的舉止在他心裡引起新的反感，可是他還是從凳上站起來，連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道理，在她身後跟上去。

　　他正要跨進門，梅林納走來，謙遜地招呼他，請求他原諒自己在交談中說了一些冒犯的話。「請您別怪我，」他繼續說道，「也許我在目前的處境中，過於顯得惶惶不安了，但是為了對妻子的關懷，也許不久還加上一個孩子，阻止我一天天地安靜生活，阻止我象您還能辦得到那樣，逍遙自在地度過我的時間。請您考慮一下，如果您有可能，請幫助我購進存放在這裡的劇院道具吧。我不會長久欠您的債，對此我將永遠感謝您。」威廉不願老是站在門檻上，此刻有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吸引他到菲琳娜身邊去，於是他顯得意外的心神旁注，急忙用溫和的語氣說：「只要我這樣作能使您幸運和滿意，我不用再加考慮了。您到那兒去吧，把一切都搞好。我準備就在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付錢。」他說後伸手給梅林納證實他的諾言，他看見梅林納急急忙忙地跨過街去走了，自己心中也就十分坦然。不幸他第二次闖進屋去，又被一種更難受的方式阻止下來。

　　一個青年人背著一捆東西匆匆忙忙從街上向威廉走來，威廉立即認出是弗德裡希。

　　「我又來了！」他大聲嚷道，同時他用那又大又藍的眼睛愉快地向四周掃射，又抬頭瞧了所有的窗口，「小姐在哪兒？見不到她，真他媽的受不了！」正巧店主走上前來，答道：「她在樓上。」弗德裡希沿著樓梯三腳兩步就奔上去了，威廉站在門檻上好象生了根一般。開頭一刹那，他真想抓住男孩的頭髮，把他從樓梯上拖下來；這時有股強大的嫉妒力量使身體產生劇烈的痙攣，一下子阻止住他精神和思想的活動，後來他才漸漸地從他呆若木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突然不安和難受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是他在生活當中從沒有遇到過的。

　　他回到自己房裡去，發現迷娘在寫字。好久以來，這孩子十分勤奮，把她會背誦的東西寫下來，然後把寫好的東西交給她的主人和朋友改正。她是那樣孜孜不倦，理解得也不差；不過字母寫得不勻稱，線條彎曲。這兒也顯出她的肉體與精神有矛盾。威廉在心平氣和的時候，非常喜歡孩子用功，這次卻不注意她給他看的東西；她覺察出來了，她認為這回自己寫的東西實在不錯，因而更加感到苦惱。

　　威廉心神不定，促使他在屋子的走道上來回走動，一會兒又走到門口去。

　　這時有個騎馬人跑來，相貌長得不錯，雖然上了年紀，卻顯得精神抖擻。店主趕上前去迎接，伸手給他，當作是位熟識的朋友，大聲說道：「唉，馬廄總管先生，今天可又見到您了！」

　　「我只想在這兒餵牲口，」來客答道，「我必須立即到那邊莊園上去，叫人趕快把一切收拾好。伯爵明天同夫人一起到來，要在那兒住一些時間，以便好好地款待親王，親王也許要在這個地方設立他的大本營。」

　　「可惜您不能留在我們這兒，」店主回答；「我們有個好劇團。」馬夫從後面跑來，給馬廄總管把馬牽去，總管同店主在門口談話，從旁掃量威廉。

　　威廉覺得有人在談論他，便動身離開，上上下下走了幾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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