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18)_歌德

一八

　　第十六章

　　威廉給瑪麗安妮的信——他想同她結婚，從事舞臺生涯

　　他旅程中所需的一切，父母都給他整理好了，只有行裝還缺少一些零碎東西，以致推遲了幾天動身。威廉利用這段時間，寫封信給瑪麗安妮，把她一直避而不同他交談的事情，終於說出口來。信的內容如下：

　　「這溫情脈脈的夜幕，往常總是遮蔽著在你懷中的我，而現在我坐在幕下，邊想邊給你寫信，哦，瑪麗安妮！我所想所作的一切，都僅僅是為了你。

　　我是男子當中最幸福的人，好象是個未婚夫，一個新世界將在他身上和通過他而展開，他充滿預感地站在華麗的地毯上，在舉行神聖儀式的時候，心事重重，如饑似渴，置身在充滿神秘的帷幕前，愛情的駘蕩春風從那兒向他迎面吹來。

　　「我克制住了自己，在幾天內不和你見面；這作來並不困難，因為我懷著這樣一種希望：我將永遠和你在一起，完全成為你的人，以此作為補償！

　　難道我還要重複說我的願望是什麼嗎？不過這倒是必要的，因為表面上看來，你似乎迄今還沒有瞭解我。

　　「我有多少次用忠誠的輕微語聲直叩你的心扉，探索永遠結合的要求，這種忠誠希望把握一切，卻羞於啟齒。你一定明白了我的心意，因為你的心中必然也萌生這種願望；你在每次親吻中，在恩愛纏綿的幸福夜晚，都聽出了我的心聲。這時我看出你的謙遜，我的愛情是怎樣地在增長啊！換做別的女人一定會趁機故意做作，以過多的陽光促使戀人心中的一項決定成熟，誘他作一番愛情表白，立下海誓山盟，而你卻偏偏退後，重新閉上你戀人半開的心扉，試圖以一種滿不在乎的樣子來掩飾你的同意，可是我瞭解你！要是我在這種暗示上還看不出這種純潔無私，只為朋友操心的愛情，那我定是一個可憐蟲！請相信我，安下心吧！我是屬你，你是屬我的，只要我們互相為對方而生存，我們就誰也不會離開對方或者失去一點什麼。

　　「請接受我的求婚！並鄭重接受這種多餘的表態吧！我們感覺到了愛情的一切歡樂，然而這是長久證實了的思想中新的幸福。用不著問是怎樣的，也用不著擔心！命運會為愛情作出安排，由於愛情容易滿足，所以它更加可靠。

　　「我的心早就離開了我父母的家，它在你的身旁，就象我的精神飄浮在戲臺上面一樣。哦，我的戀人，一個人大概真會象我這樣得到滿足，把他的種種願望結合起來吧？我的眼睛毫無睡意，你的愛情和幸福象永恆的曙光在我面前升降。

　　「我剛剛控制著自己，不要一下子跳起，朝你身邊跑來，強迫你表示同意，然後明天一早就到遙遠的世界去追求我的目標。——不，我要控制自己！

　　我不想採取輕率的、愚蠢和魯莽的步驟；我已經起草了計劃，我要心平氣和地執行它。

　　「我認識經理塞洛，我的旅行直達他那兒：一年以前，他常常希望他的人員能有一些象我對待劇場的熱情和興趣，我一定會受到他的歡迎；我出於不止一種原因，不願參加你們的劇團。塞洛演戲也離這兒很遠，開始我可以隱藏我的行蹤。我馬上可以在那兒找到一種勉強糊口的生計；我在大眾當中四下看看，見識一下世面，然後把你接來。

　　「瑪麗安妮，你瞧，為了有把握得到你，我能夠下什麼決心；因為長久見不著你，要在遙遠的地方得知你的消息，這樣想起來有多難受。不過我重又想到你的愛情，它特別使我安下心來，在我們分手以前，如果你不鄙棄我的請求，你在牧師面前把你的手伸給我，這樣我就會放心地走了。這不過是我們當中的一種形式，然而是一種上天的福祉與塵世的福祉匯合的美好形式。這在鄰近的騎士區裡容易俏悄地舉行。

　　「應付開頭的生活，我有的是錢，我們兩人分用是足夠的了，在這些錢耗光以前，老天爺會繼續幫助我們的。

　　「是呀，最親愛的人，我一點兒也不膽怯。以這樣多快樂開始的事情，必然會達到幸福的結果。我從沒有懷疑過，一個人只要作事認真，他就可以在世界上活下去，我自己覺得有足夠的勇氣，可以為兩個人，甚而為更多的人爭取到寬裕的生活。許多人都說，世界是忘恩負義的，我倒還沒有發現世界是這樣，不過我們要懂得按正確的方式為它作點事情。我的整個心靈都被這種思想燃燒起來了：我終於能夠出場，向人們傾訴他們心中久已渴望聽到的話，象我這樣一個被劇院的壯麗所征服了的人，自然會千百次感到心驚膽戰，直到我幻想瞧見那些最可憐的人，他們能夠對我們說出偉大而中肯的話，直扣我們的心弦。一種被迫用假嗓子發出來的聲音，聽來反而更好和更純潔，不過這些小夥子因粗野和笨拙而作孽，那就太不成話了。

　　「劇院常同教會發生爭執；我卻認為它們不應當互相爭吵不休。如果雙方只由高尚的人來讚美上帝和自然，那該有多好啊！這不是夢想，我最愛的人！我躺在你的心口邊可以感覺出，你在愛，於是我也懷著光輝的思想說：

　　我不把這話說出口，但我要希望，就是有一天我們作為一對善神出現在人們面前，打開他們的心扉，觸動他們的情感，給他們準備好天國般的享受，正如我在你的胸口邊保證得到歡樂一樣，這些歡樂必須始終稱作天國的，因為在這種時刻，我們已經脫離幾軀，而淩駕於自身之上了。

　　「我沒法寫完，我已經說了許多，卻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把一切與你有關的事情都對你說了；因為在我心中的輪子的轉動，是不能用言語來表達的。

　　「你還是拿這頁信紙去吧，我的戀人！我把它重新讀了一遍，覺得我應當從頭說起：不過它已包含著你必需知道的一切，以及我不久懷著甜蜜愛情的快感回到你的懷抱中來時，你應作的準備。我像是一個囚犯，在監獄裡偷偷地挫斷他的鐐銬。我祝我安然入睡的父母一夜平安！——別了，戀人，別了！這次我就此結束，我的眼睛已合上過兩三次；夜已經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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