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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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上 「因為我的搭檔開始增加,青年人的遊戲消遣打破了獨自的娛樂。隨著我們遊戲本身帶來的需要,我不斷變換角色,時而串演獵人,時而串演士兵,時而串演騎手。不過我在這裡面總比別人有個小小的優點,就是我能夠適當地給他們裝備必需的道具。比如寶劍大半是來自我的製造所,我給滑橇裝飾和鍍金,有種秘密的本能不讓我休息,直到我把我們的民兵改造為古希臘羅馬式的。頭盔給製造出來了,用紙束加以裝飾,甚而連盾牌和鎧甲也做出來了,在這些工作上,家裡的傭人(多半是裁縫)來幫忙,而縫紉女工為此折斷了好些縫針。 「我看見我的一部分年輕夥伴都已裝備完善,其餘的人也逐漸配備起來,雖然稍差一些,加起來居然湊成一個可觀的兵團。我們向院子和花園進軍,勇敢地朝著盾牌和腦袋打擊,惹起了一些麻煩,不過不久就平息了。 「這種遊戲玩了幾次,使其他的人頗感興趣,我卻已經不再滿意了。目睹這樣許多武裝起來的形象,必然在我心中激發起對騎士的想像,好些時候以來,我就沉湎在古代小說的研讀中,所以上述思想裝滿了我的腦袋。 「科彭譯的《被解放的那路撒冷》落到我的手裡,終於給我的浮想聯翩一個確定的方向。這首詩我雖然還不能全讀,可是有些段落我會背誦出來,詩中的形象飄浮在我四周。特別是克羅琳德的一舉一動始終吸引住我。她那巾幗英雄氣概,她那安詳的豐盈體態,給開始發展的精神以更多的影響,超過阿爾米塔那種偽裝的魅力,儘管我並不鄙視她的花園。 「晚上,我好幾百次地在房屋山牆中間的陽臺上漫步,從這地區眺望過去,落山的太陽還在天際發射出一股閃灼的光芒,繁星湧現,黑夜從一切角落和地下冒出來,蟋蟀的徹耳的叫聲打破莊嚴的寂靜,我默誦唐克雷特與克羅琳德兩人決鬥的悲哀故事。 「儘管我公正地屬基督徒這一派,可是我卻全心全意地同情那位異教的女英雄,贊成她去燒毀圍攻者的大塔摟。那時唐克雷特在夜裡碰著被誤認的戰士,戰鬥在黑暗的夜幕下開始,他們捨死忘生地鬥爭!——我念出下列詩行: 可是克羅琳德的生命限度已至盡頭 而現在到了她應當死亡的時候! 就禁不住珠淚盈眶,滾滾直流,接著是那個不幸的情人怎樣用劍刺進她的胸脯,揭去倒地者的頭盔,才認出是她,於是顫抖著去取水來施行洗禮。 「我不忍再讀下去:唐克雷特怎樣在被魔術禁止的森林中用劍刺中樹,血從傷口流出,有種聲音傳進他的耳裡,他在這兒也刺傷了克羅琳德,原來他命中註定,凡是他愛的東西,無論什麼地方都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傷害。 「這故事攫住了我的想像力,使我把從詩中讀來的東西,模糊地在心裡組成一個整體,我竟自這樣著了迷,總想用任何一種方式把它表演出來。我想串演唐克雷特和裡納爾多,找到了兩副適用的現成武裝,這是我早已製作好了的。一副是用帶有鱗片的深灰色紙作的,用來裝飾嚴肅的唐克雷特,另一副是用金銀色紙作的,用來裝飾傑出的裡納爾多。我在活躍的想像中,把一切講給我的搭檔聽,他們聽得眉飛色舞,可是還弄不明白,這一切都要演出,而且要由他們來演。 「我輕而易舉地消除了這些疑慮。我立即在一個鄰居的遊戲夥伴家裡安排下幾個房間,卻沒有估計到那位老嬸子決不肯把房間交出來,戲臺的情形也和這相同,我對它也沒有一定的想法,以為無非是把它架在橫樑上,把分開的西班牙式牆壁市景安置過去,再用大幅布作襯底。可是究竟這些材料和器具從哪兒來,我都未予考慮。 「關於森林方面,我們獲得了圓滿答覆:有個老僕人出身于一個現任森林管理員的家庭,我們給他美言兒句,讓他給我門搞一些青嫩的樺樹和杉樹來,他確實很快就搞來了,比我們希望的還快。可是我們現在陷入巨大的困境,要趁樹木沒有枯乾以前,設法能把戲演出來。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缺地方、缺戲院、缺帷幕。西班牙屏風是我們所有的唯一東西。 「在這種困境中,我們又去請教少尉,向他大肆渲染即將出現的美景。 他儘管對我們瞭解不多,卻極肯援助。他在一間小室裡把我家和鄰居那兒所能找到的桌子都並排放在一起,上面架起屏風,用一幅綠色帷幕作背景,樹木也立即排列成行。 「傍晚到了,人們點起蠟燭,少女和孩子們坐在他們的位置上,戲就要開場了,重要角色們都已穿著整齊,可是現在每個角色第一次感覺到,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我熱中於虛構各種角色,竟忘記了每個角色都得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以及在什麼地方說。在熱鬧的演出中,其餘的人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認為自己會輕而易舉地表演角色,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象我所安排的那種世界中的人物一樣行動和說話。可是他們所有的人到了臨頭都驚惶失措地站著,你問我,我問你,究竟怎樣開場,而我呢?我原來打算演唐克雷特,這時單獨出場,開始背誦英雄史詩中的一些詩句。 但是由於這幾行詩很快就過渡到敘述文字,我在自己的臺詞中將作為第三者出現,還有我臺詞中提到的戈特弗裡德也不願露面,於是我只好在觀眾的哄堂大笑聲中退下場來,這是使我傷透了心的一樁意外事故。這次嘗試失敗了,觀眾坐在那兒不動,總想看點什麼玩意兒。我們都穿好衣服,我打起精神,決定乾脆串演大衛與歌利亞。演員中的一些人以前同我一起演過木偶戲,大夥兒也都看過多次,現在分配角色,每人都答應盡力而為,有個滑稽的小夥子給自己描上一部黑鬍鬚,只要一出現漏洞,他就充當丑角,用笑話來加以彌補。這項措施本是我極不願意採取的,因為它違背了戲劇的嚴肅性。我暗中發誓,只要我一旦擺脫這種困境,今後除非經過深思熟慮,決不冒失地排演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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