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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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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河面上浮動著一艘輪船,船尾不時發出涓涓水流聲,正像一隻怪鳥在抖動沉重的翅膀。河對面野草叢生的岸邊閃爍著一片燈火,在水面上反射出美麗的光芒,是漁民點燃篝火在捕魚,這景象就像一顆走錯路的流星馮入河水中測開無數朵巨大的火花一樣。 從書本上獲得的知識此時變化成一幅幅美麗的畫卷,我的心樂此不疲,心靈正在經歷一場美妙無比的漫遊,仿佛飄動的夜氣帶著我駛向遠方。 伊佐爾特找我來了,夜色中的他更加高大、魁梧了。 「你又跑這兒來了?」他似問非問了一句,坐在我旁邊,長久地沉默著,目光凝視著伏爾加河和幽遠的天空,手中撫弄著漂亮的金黃色胡順。 他終於發話了,對我講著他的夢: 「等以後我學有所成,念許多許多書,就沿看全國的江河遊歷,看清所有的一切。我還要教育別人。老弟,你知道嗎? 能把心裡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真是件樂事。 「有時跟娘兒們說說,她們也能聽明白。前不久,我碰到一個娘兒們,她坐在我的船上問我:『人死之後窨怎麼樣呢? 我就不信什麼天堂和地獄。』你看她們不是也……」他挖空心思尋找一個合適的字眼兒,最後說:「有思想嗎……」伊佐爾特習慣過夜生活,對於美的東西他異常敏感,並擅長用輕快柔婉的語調孩子說夢般講述人間的美好。 他信上帝和其他人不同,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怖,他把上帝想像成為高高大大俊美的老人,上帝是至高無上的,是世界的創世主。之所以世間依然有假、惡、忍,是因為:「他太忙了,人世間每天都要有許許多多的新生命蒞臨。 剷除邪惡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不信就等著瞧。 「有一點我不太理解,幹嗎要弄出個什麼耶穌來,我真想像不出他有多大用,一個上帝就足夠了。上帝的兒子根本就上不了帳,我覺得上帝是水生的……」伊佐爾特一直沉默著想心事。偶爾才歎息一聲說:「噢。是這樣……」「你說什麼呢?」 「沒說什麼,我自言自語呢……」 他又舉目遙望黑色的風景,長歎一聲: 「生活是多麼美好呀。」 我十分贊同地附和道: 「是啊,很美好。」 我們就這樣肩並肩地靜坐在伏爾加河旁,任時光匆匆流逝,從黑夜坐到黎明。 伏爾加河水流在夜幕下如黑色絲絨帶般奔流著,與天空上的銀河帶遙相呼應,幾顆大星星發出璀璨的光芒,在這個神秘幽遠的夜色中,我們陷入了無限的遐想。 遠處草原上的雲層呈現出粉紅色光輝,朝陽女神已經拉開了大門,展示著如孔雀開屏般的美麗。 「太陽真奇妙呵。」伊佐爾不失時地含笑自語道。 正是蘋果花開的時節,材裡處處是一片片粉紅色如霧如煙的雲團和帶苦味的香氣,鄉村的每一個角落裡都充滿了這種香氣,以前那股特有的油煙和大烘味兒也被沖談了。 數不清的蘋果樹披著節日的盛裝,從村裡一直延伸到田間,仿佛迎接什麼盛大的節日。 春風習習,朗朗明日,躁動了人的心緒,微風掠過花海,花枝輕柔地搖曳出陣陣簌簌的聲響腐化整個鄉村被亮藍色的海水淹沒了,並吹動起一片片的漣漪。 美麗的夜色中少不了夜鶯的鳴唱。 白天的鳥兒們瘋狂的啾叫,高空的雲雀也柔情地撒給大地美妙的歌喉。 節日之夜,姑娘和年輕女人們傾巢出動,在大街上閒逛,她們也像小鳥一樣不停地歌唱,臉上露出慵懶、醉人的微笑。 我們的伊佐爾特也在微笑,也是醉朦朦的,這些日子他瘦削了,眼睛深陷卻更如清秀俊美,像個神明了。過慣夜生活的他每天都是白天睡覺,傍晚才半夢半醒,神情恍惚地走上街頭。 為此,庫爾什金野蠻而友好地嘲笑他。他面帶愧色、無可奈何地笑笑說:「嗨。別提了。 有什麼辦法?」 然扣又興奮地說: 「總的來說,生活充滿甜蜜。你們不知道生活是多麼地溫情脈脈。語言是多麼的沁人心脾。那些美妙的話,讓你至死都難以忘懷。要是人能死而復生,你會最先記起這些話。」 「你就等吧。早晚有一天那些丈夫們會來打你的。」堆堆爾也友善地警告他。」 「打吧,也該打。」伊佐爾特倒是有個天上確認識。 村裡每晚的必備節目之一就是米貢那優美動人的嘹亮歌聲,他真是有歌唱的天才。他的歌聲伴著夜鶯的歌唱,彌漫了整個村莊和伏爾加河上空。 為了他這點兒好處,村民們甚至饒恕了他白天的惡行。 週末晚上我們的小鋪前就會聚一群人,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了,每週必到的有:蘇斯羅夫、巴裡諾夫、克洛托夫、米貢等人。他們坐下來一邊談論一邊思考,走開幾個人,又走來幾個人,一般來說都要到半夜時分才肯散去。 有時也碰巧來幾個醉漢往這兒折騰一通,主要以退伍兵可斯金為代表,他吵得最歡,每次都是援胳膊,挽袖子,像只好鬥的公雞。雖然他只有一個眼睛和缺了兩個指頭的左手,但這並不影響他嗄嗄地大喊大叫:「堆堆爾。這個混蛋民族。土耳其教。我得問問你,為什麼不去教堂?呵?為什麼?你這個異教徒。壞傢伙。你到底算哪種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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