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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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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最好是看看約瑟夫斯的書。……」托爾斯仄主義者早已氣敗壞,跳起身像是要揮手砍斷約瑟夫的頭似的,大喊道「聽聽。人民一直受蒙蔽、受欺瞞,到今天他們不料在反對自己的朋友,多麼令人痛心呀。你跟我提約瑟夫斯幹嗎?」 會場上一片混亂,小神父他們的觀點早已支離破碎,沒有了爭論價值。 我被這種熱烈的爭六弄得頭昏眼花,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真正的要點,我甚至覺得腳下土地都被他們爭辯的晃蕩起來了。哎。恐怕我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托爾斯仄主義都早就爭論的臉紅脖子粗了,汗水順著臉頰流,他咆嘯著:「丟開福音書。 別再編造謊方了。回去把基督再釘上十字架吧。只有這樣才是心誠。」 我的心中有疑問:人該如何既生活下去充滿愛心呢?既然生活是為了幸福而鬥爭,而愛心又會及鬥爭的果? 我打聽到托爾斯仄主義者的姓名和住赴,第二天晚上就去登門造訪。他叫克羅波斯基,寄住本城一個地主家,我去時,他正和地主家的兩位小姐坐在花園的菩提樹下。他的模樣和我及海中的游方僧、傳道幹形象完全吻合:白衣、白褲,襯衫扣子沒系,露出大把大把的胸毛,身材高大瘦削,顴骨很高。 他吃東西的樣子十分不雅,一面用銀勺子舀莓子和牛奶,一面翻動兩片厚嘴唇咂磨味道,還有一個臭毛病就是咽一口,吹落一次沾在他那撮稀疏鬍子上的牛奶汁,一個小姐在旁邊侍候他,另一個靠在菩提樹上,雙手抱著夾子,仰望著昏暗的天空,仿佛充滿了某種美好的憚憬。兩位小姐都穿紫丁香色的衣服,長得極為相似。 他侃侃而談,友好親切地講述愛的理論,他說人應該培養和發掘人類靈魂深處的高尚情操:世界意識和博愛精神。 「只有這種神聖的情感才能把人心擰成一股。沒有愛,不會愛,就不懂得生活。那些人說生活就是鬥爭,純粹是胡話,他們註定要滅亡,記住,火不能滅火,同樣道理,醜惡不能剔除醜惡。」 我們談的很好,可是當兩們小姐勾肩搭背返回房間支時,他好像有點兒不耐煩了,一邊眯著眼睛看兩位小姐背影,一 面問:「你是幹什麼的?」 聽我說完,他用手指敲擊著桌面,又開駘了對我的訓教:人無論走到哪兒還是人,無需拼命去改變自個兒在生活中的位置,應該把全部力量用在提高博受精神上。 「人的社會地位越低下,就越接近真理,越接近生活的最高智能……」我甚至懷疑他自個兒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可我沒說什麼,我感覺他講話的興致隨著兩位小姐的離去而一落千丈,眼也透出了厭倦的神情,一而呵欠、懶腰忙個不停,耷拉著眼皮半夢半醒地囈語著:「我這是怎麼了,有點累,對不起。請原諒。」 說完他放不眼皮,一臉的倦容,還齜牙咧嘴個不停,像是渾身痛得難受。 從他那兒出來,心裡充滿了對他的厭惡,他整天宣揚愛的理論,我看他完全是說給別人聽的,分明對人就沒有一絲的愛心。 幾天後我給一個嗜酒的單身教授送麵包時,又碰見了克羅波斯基。看上去非常疲憊,一臉的穢氣,眼睛紅腫,也許是喝多了。 他和教授正在演出一幕鬧劇:肥頭大耳的教授喝酒喝得滿臉是淚,衣冠不整,手中抱著六弦琴在地板上坐著,他身狼籍一片:家具、啤酒瓶、外衣。他坐在那兒搖搖晃晃大聲嚷嚷著:「仁…仁愛……」克羅波斯苦怒氣衝天地說:「什麼仁愛。們們的路中人有一條:死,或是沉浸於愛中死去。或是參與爭奪愛的戰爭死去……」他揪住我的肩膀,把我拽進屋,對教授說:「你問問他想要什麼?你問問他需要仁愛嗎?」 教授抬起淚水漣漣的眼看了我一下,笑道:「他是賣麵包的。他要的是麵包錢。 他轉了轉身子,從衣服口袋裡拿出角匙遞給我:「哎。把錢全拿走吧。」 鑰匙我還沒接,就讓克羅波斯基奪過去了,他擺擺手:「你走吧。回來拿錢。」 麵包讓他扔到了牆角處的躺椅上了。 幸虧他沒有認出我,要不我反倒難堪,剛才他發表的言論:人沉浸於愛中去死,更加深了我對他的厭惡。 後來我聽說,他一天之內向寄住家的兩位小姐求了愛,當姐妹倆交流這一甜蜜的消息時,一下就把他揭穿,於是下了逐客令,這個人就此在喀山城消失了。 關於愛存在的意義一直是困擾我的難題,最終我才算弄清我要問題目是什麼:「愛窨有什麼作用?」 我從書本中看到的以及與周圍的進步人士交往獲得的,和真正的更現實生活是多麼的不同呀。 一方面是關於人類友好、仁愛的教育,另一方面卻是為了一點點個人利益而頭破血流的戰爭,在我面前展示的都是自私、兇殘的人類本性。 在那些車夫工人官員的浩浩洪流之中,那些我所敬爺的知識分子們是多麼的曲高和寡呀。社會中的大多數人遵循著另一套生活準則,他們卑賤、貪婪、自私、狹隘,在這個大軍面前,知識分子的力量太涉小,太不堪一擊了。他們的努力只能是徒勞。 現實生活窒息著我,快要悶死了。什麼博愛、仁慈,嘴上說昨漂亮話而已。事實上,我自個兒也染上了一些社會惡習。 生活是多麼的艱難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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