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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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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沒幾天工夫,他和亞柯夫打得火熱,快活得都要燃燒了,一個勁兒地用手擦他的壞眼。 他笑哈哈地說:「喂。這就是說,罷了上帝的職。哈哈。 我親愛的小釘子沙皇嗎?他不妨事。依我看,問題不在沙皇而在老闆身上。多才不管是誰當沙皇,伊凡勒帝當也成,只管坐下來統吧。請便。我只要懲治板的權力就夠了。來來來,讓我用一條結實的金鏈子把你綁在皇帝的寶座上,我要像朝拜沙皇一樣朝拜你……」魯伯佐夫看完《饑餓王》後對我說:「這書中寫的沒錯。」 他第一次看這種石印小冊書,俏皮地說:「喂。這書是誰給你寫的?真清楚。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這廂有禮了。」 他對知識的渴求到了貪求到了貪得無厭的地步,他十分投入地聽亞柯夫糟踏上帝,一連幾個小時聽我講書的故事,他時常被逗得前仰後合,並一迭連聲地讚美:「人真是有靈氣呀。」 他因為有眼病,自己讀收很困難,可這似乎不影響他見多識廣,他的博學經常讓我吃驚不已,記得一回他說:「德國有個絕頂聰明的木匠被國王認命為參加議員了。」 我追問下去才弄清他說的是倍倍爾。 「您打哪兒才弄清他說的是倍倍爾。 「您打哪兒知道這事兒的?」 「知道就是知道。」他隨口一句,手指頭抓著那個崎嶇不平的禿殼。 亞柯夫對周圍的現實生活漠不關心,就跟上帝較上勁兒了,一門心思地要消滅上帝,譏諷神父,一副叛者的形象。他尤其痛恨修士。 有一次鍀伯佐夫平聲靜氣地問他: 「喂。你是不是就會咒駡上帝呀?」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他發狠似的狂叫道:「就是這個上帝。我恨他。他讓我崇拜了二十年,我謹小慎微、擔驚受怕、縮手縮腳地度日,因為上帝說凡事不可辯駁,一切由上帝作主,到頭來呢,我一無所獲,我活得痛苦,壓抑、沒有自由。當我熟讀了《聖經》,我才恍然大悟,這套把戲全是憑空捏造,騙人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尼基塔。」 他氣憤地揮動著一隻胳膊,好像要掙脫什麼,說話的聲音差不多成了哭腔。 「全是因為這個,我年紀輕輕就快死了。」 這段時間我還認識了幾個有意思的人,我想起來就跑回 塞米諾夫麵包坊看我的老夥計們。他們都歡迎我去,喜歡聽我講故事,可惜魯伯佐住海軍村,亞柯夫又住韃區,相跑五 裡之遙,我們幾乎不怎麼見面,他們不來看我,我也不去看他閃,關鍵是我沒有可以款待他閃的場所。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新來的麵包師是個退伍兵,常和憲睢來往,再加上憲兵同令部的後院和麵包店的院子只有一 牆之隔,那樣揚扈的「制服」經經常翻牆而過。或是為崗卡爾特上校買白麵包,或是為自個兒買黑麵包。 也不人警告我,不要太出「風頭」,以免引起有關方面對麵包坊的過分關注。 我的工作越來越沒兒了,麵包店也快經營不下去了。最近常常發生些可氣的事情。有些人很不自覺,經常拿走櫃子裡錢,有時候弄到沒錢買麵粉的份上。 捷裡柯夫揪起那縷兒可憐的小鬍鬚無可奈何地說:「完了,我們快破產了。」 他的私人生活也變得很糟,娜斯佳懷孕了,脾氣大長,整天鼻了,臉不是臉,像一頭野貓撞來撞去,那雙綠眼睛裡充滿了怨氣。 她使勁兒往安德烈身上撞幫,幫意無視他的存在,此時的安德烈忍氣吞聲地給他讓開路,望著她搖一搖頭。 捷裡可夫也向我訴過苦: 「這些人也是有點像話。太隨便了,沒有不拿的東西,我買的半打襪子只一天工夫就全拿沒了。」 他的家庭也遭遇了不幸,父親因為怕死後入地獄得了精神抑鬱症;小弟弟整日喝酒玩女人;妹妹變得冷若冰霜,看來她和紅頭髮大學生的戀愛沒有什麼好結果。我經常看見她哭紅了雙眼。心中更增加了對那個大學生的厭惡。 捷裡柯夫的事業也很難支撐下去了,從襪子這個小事兒就可以看出,大家是多麼不體應該這個善良人的義舉呀。他苦心孤詣地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太艱難了,他周圍那些得到救助的人們不但不關心他的事業,反而去摧毀它安德烈別無所求,他只希望大家能夠友善地對待和他的畫業。這個可憐的善人呀。 我覺著我喜歡上瑪麗亞了,我還喜歡麵包店女店員娜捷什塔·社爾巴托娃,她有著健康的膚色和嫵媚的笑容。 不論怎麼說,我開始戀愛了。我這可不算早熟,無論年齡、個性還有我「豐富多彩」的生活都「逼著我接近女人。我渴望異性的溫情,哪怕只是友誼的關後也行。我渴望向人傾訴我自個兒的心事,太需要有人幫我理清紛亂的思緒了。 有生以來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那些個把我看成「璞玉」人們,並不能觸動我的心靈,我不會對他們傾訴衷腸。 要是我講了他們不感興趣的話題,他們立刻就會阻止我:「嘿。算了,算了,別往下講了。」 最近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捕入獄,押到了彼得堡的「克羅斯特監獄。 這個消息是從老警察尼基弗勒那兒得知的。那是個早晨,我們在街相遇,他還是一副老樣子,胸前掛滿獎章,莊嚴的神情就像剛剛走出閱兵場,見了我敬個冖就走了。沒走幾步他主不停下來憤怒地沖我吼道:「咋晚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抓了……」他揮揮手,轉過頭小聲說:「他完了。」 我看他狡詐的眼睛裡好像閃動著淚花。 普列涅夫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他還不讓我和伯佐去找他,他和魯伯佐夫就像和我的關係一親戚親近。 尼基弗勒奇望著自個兒的腳。鬱鬱寡歡地說:「你怎麼不去看我……」晚上我去看他時,他剛剛睡醒,靠在床上喝格瓦斯,他太太個人坐在窗口給他縫褲子。 老警察搔著胸前的長毛,若有所思地瞧著我說:「是這麼回事,逮捕他,是因為在他那裡搜到了一口熬顏料的鍋,你知道他是條算印反動傳單用的。」 他吐了一口唾沫,沒好氣地沖著夫人喊:「給我褲子。」 「就好。」她頭也不抬地應著。 「她心疼還,還哭呢,連我都可憐他,可是,大學生怎麼可以叛逆沙皇呢?」 他一面穿衣服,一面吩咐太太: 「我出去一會兒……你繞茶炊,聽見了嗎?你。」 他年輕的太太仿佛對他話無動於衷,雕塑般望著窗處,當老著走出房門,她迅速轉身,握起拳頭向門去,還咬牙切齒地罵道:「呸。人面獸心的老東西。」 她揚起臉我才看清:臉哭腫了,左眼有一在聲傷痕,眼睛差不多睜不開了。她在壁爐前準備茶炊。滿腹怨氣地咕噥著:「我非得騙他個慘的不行,我要讓他痛哭、嗥叫。你千萬別相信他。他嘴裡沒有一句實話。他想抓你。他就會假慈悲他,他才不會可憐誰呢。他是個漁翁,以打魚為生,你的事他全知道,他整天都一個心思:抓人……」他太太靠在我旁邊乞求我:「親親我好嗎?」 我根本就是厭煩她,可是看著她那雙充滿深仇大恨的眼睛,我忍不住擁抱了她,甚至摸了摸她油膩的亂髮。 「最近他又發現了什麼目標?」 「住在雷伯閃斯卡婭旅館的人。」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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