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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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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憤憤地把筆記扔到麵粉櫥上,鑽到爐坑烘烤麵包去了,他在那兒還喋喋不休地說:「你說你不驅逐皇帝陛下,簡直是笑話。最好放棄這個念頭,你這個書呆子。我記得五年前在薩拉托夫,憲兵們捉了許多你們這種書呆子。我記得五年前在薩拉托夫,憲兵們捉了許多你們這種書呆子,就像逮老鼠似的,哎。你不知道尼基弗勒奇早就盯上你了,你以為驅逐皇上像趕只鴿子那麼輕而易舉嗎?」 他好心好意勸了我半天,我不能正面回答他,因為店裡有令不讓我和麵包師談禁區以內的危險話題。 當時有一本小冊子在全城傳播,讀過小冊子的人們竊竊私語,議論著什麼。我讓拉甫洛夫幫忙找本看看,可惜他沒有找到。 」唉,。我說老弟,別抱希望了,早就沒了,不過,我倒是聽說有個地方近日要宣講這本小冊子,到時候我帶你聽聽去……」那是聖母升天之夜,我和拉甫洛夫一前一後約五十丈遠行走在阿爾斯克波爾昏暗的大地上。儘管曠野裡人際皆無,我仍然按拉甫洛夫說的去做,我時刻提高警惕,一邊走一邊吹口哨,唱著小曲,儼然一副醉灑工人的樣子。這時曠野上昏暗而寂靜,黑色的雲朵緩緩地飄動。掠過大地上空,金黃色的落月隱藏在雲間,水窪地閃動著銀灰色和鐵藍色的光,不時發出沉沉低吼的喀山城被我甩在身後了。 拉甫洛夫停在神學院後邊果樹園的柵欄邊,我趕上去,越過柵欄,穿過雜草叢生的果園。 樹枝上有露水,一碰就落下來打濕了衣服。我們來到一幢房子的牆腳輕輕扣擊窗板,一 個絡肋胡打開窗板,他身邊一片漆黑和沉寂。 「誰?」 「從亞柯夫那兒來的。」 「進來吧。」 這個黑洞洞的屋子裡,擠了很多人,可以聽到衣服的摩擦聲,人們的輕咳和議論聲,就跟地獄差不多,有人劃了一 根火柴照照我的臉,一下子有許多黑影投在地板上。 「人都到齊了嗎?」 「齊了。」 「掛好窗簾,別讓燈光漏出去。」 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來: 「誰這麼自以為是,把我們帶到這個多少萬年沒人住的房子裡開會?」 「小點兒聲。」 屋角亮起一盞燈,房間裡空空蕩蕩,只有一條木板架在兩個箱子上,上面坐了五個人,就像烏鴉棲息在樹枝上一樣,小檯燈放在一個倒置的箱子上,靠牆處坐了三個人,窗臺上也坐著一個人,這人長髮,臉色花白而瘦弱,除了他和那會兒打開窗板的絡腮鬍子,其他人我都認得。 絡腮鬍子低聲說,他下面即給家讀那本小冊子,它是脫離民主黨的普列諾夫撰寫的文章,名為《我們的分歧》。 地板上有人氣鼓鼓地叫道: 「這我們早知道了。」 我喜歡這種秘密的場面,它讓我興奮不已,神秘的詩就是最好的詩。我感覺自個兒仿佛成了做祈禱的教徒,還聯想到古羅馬時代教徒們在地下室裡秘密祈禱的場景。屋子裡一 直充滿了人們的低語聲,但聽得還很清楚。 「胡說八道。」屋子裡不知是誰氣忿地吼了一句。 在黑暗的房間裡,朦朦朧朧地有什麼東西在反光,可能是件銅器,也許是羅馬時代騎士們戴的盔甲,我估摸著是爐子通風門上的把手。 房間裡紛亂的嘈雜聲和朗讀聲混在一起,也搞不清人們在談論什麼,突然我頭上響起一個嘲諷的聲音:「咱們還聽不聽了?」 這是那個長髮、蒼白的青年在說話。這句話效果不錯,屋子裡頓時沉寂下來,只剩下孤零零的朗讀聲了。屋子裡有許多紅紅的火光在閃動,後面一張張深沉思慮的面也,有人大睜著眼,有人使勁兒眯著眼,屋子裡烏煙癉氣,硝煙迷漫。 文單太長了,就連我這個對語言通俗、文詞流暢、觀點鮮明、情有獨鍾的人都厭煩了。 朗讀聲猛然停止,立刻響起了一聲憤怒的喊叫:「叛徒。」 「一紙空文。……」 「這分明是在褻讀英雄的鮮血。」 「這是在喀涅拉羅夫和烏裡揚諾夫犧牲之後……」那個蒼白的青年又發話了:「先生們,可不可以用正常的言詞的反駁而不用咒駡呢?」 我向來討厭人們爭論不休,也不喜歡聽,再說要想穀分辯出個所以然來也十分不易,再加上辯論者自視清高的傲氣勁兒讓人看了怪難受的。 長髮青年從窗臺上俯身對我說: 「您是彼什柯夫?我是弗得塞也夫,我們認識一下好嗎? 說實話,在這兒呆下去沒有什麼收穫,我們離開這兒?」 我早就聽見過這個名字,他是個沉穩莊重的小組頭目,我十分喜歡他蒼白而生動的臉和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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