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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法津?」

  「法津,就是習慣!」

  說到這兒他來了精神,眼睛放著光。

  「人們一起生活商量好了,就這個最好,這就是習慣,於是就以此定成了法津!

  「這就好比小孩子兒們作遊戲,先得說好怎麼個玩法,定個規矩。這個規矩就是法津。」

  「那個當官是幹什麼的呢?」

  「官兒嗎,就像最淘氣的孩子,把所有的孩子,把所有的法津都破壞了!」

  「為什麼?」

  「你蕙不清!」他一皺眉頭,又說:

  「上帝管著人間的一切!」

  「人間的事兒都不可靠。他只要吹口氣兒。人間的一切都會化為灰土的!」

  我對官兒的興趣特別大,又問:

  「可是雅可夫舅舅這麼唱過:

  上帝的官兒,是光明的使者。

  人間的官兒,是撒旦的奴僕!」

  姥爺閉上眼睛,把鬍子入在嘴裡,咬住。腮幫子顫抖著,我知道他在笑。

  「把你和雅希加捆到一起扔到河裡去!這歌兒不該他唱也不該你聽,這是異徒的玩笑!」

  他突然說話了,若有所思的樣子:

  「唉,人們啊……」

  儘管他把上帝得高不可攀,可也像姥姥一樣,請上帝來參與他的事兒。

  他請上帝,還請很多聖人。

  姥姥對這些聖人一無所知,她只知道尼可拉、尤裡、福洛爾和拉甫爾,他們也對人很慈善。他們走遍了鄉材和城市,走進千家萬戶,干預人們的生活。

  姥爺的聖人都是受難者,因為他們踢倒了神像,跟羅馬教皇吵鬧,所以他們受刑,被剝了皮燒死!

  姥爺有時這樣講:

  「上帝啊,你幫我把這所房子賣掉吧,哪怕只賺500盧布也行,我情願為尼可拉聖人做一次謝恩的祈禱!」

  姥姥以嘲笑的口吻對我說:

  「尼可拉連房子都要替這個糊塗蛋去賣,真好像尼可拉再沒有什麼好事兒可幹了!」

  姥爺教我認字的一個本子我曾保留了很久,上面有他寫下和各種格樣的字句。

  比如這一句:

  「恩人啊,教我於「災難」是指姥爺為了幫助不爭氣的兒子們開始放高利貸,偷偷地接受典當。

  有人報告了,一天晚上,警察沖了進來。搜查了一陣,卻一無所獲,平安無事。

  姥爺一直禱告到太陽出來,早晨當著我的面,把這句話寫在了本子上。

  晚飯以前我和姥爺一起念詩、念禱詞、念耶福列姆·西林的聖書。

  晚飯以後,他又開始做晚禱,懺悔的聲音在屋子裡回蕩:

  「我如何供奉你,如何報答你啊,不朽的上帝……「保佑批不受誘惑吧,偉大的上帝……「保佑我不被外人欺負吧,聖明的上帝……「為我流淚吧,要我死後記住我吧,無所不在的上帝……」

  不過,姥姥卻常常說:

  「我今天可累壞了,看樣子做不了祈禱了,我得睡覺了。」

  姥爺經常領我教堂去,每同六去做晚禱,假期則去做晚彌撒。

  在教堂裡,我也把人們對上產的祈禱加以區別:神甫和助祭所念的一切,是對姥爺的上帝祈禱,而唱詩班所讚頌的則是姥姥的上帝。

  我講的是孩子眼中兩上上帝的區別,這種區別曾經痛苦地撕裂著的心靈。

  姥爺的上帝讓我恐懼,產生敵意,因為他誰也不愛,永遠嚴厲地注視著一切,他一刻不停地在尋找人類罪惡的一面。

  他不相信人類,只相信懲罰。

  姥姥的上帝則是熱愛一切生物的,我沉浸在他的愛有光輝之中。

  在那一段時間裡,上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風容,我頭腦中如果說還有任何一點別的印象的話,也都是殘暴污濁的醜陋,的東西。

  我對一個問題始終搞不太清楚,為什麼姥爺就看不見那個慈祥的上帝呢?

  家裡的從不讓我上街去玩,因為街上太污濁了,好像是喝醉了似的感覺襲擊得我心情沉重。

  我沒有什麼小朋友,街上的孩子們很仇視我;我不喜歡他們叫我卡什林,他們就越發著意地叫我:

  「嗨,瘦鬼卡什要家的外孫子出來了!」

  「揍他!」

  一場惡戰。

  我比他們的歲數不算小,力氣還可以,可他們是整條街上幾乎所有的孩子啊,寡不敵從,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鼻青臉腫的。

  姥姥,見了我,驚駭而又憐憫地叫道:

  「哎呀,怎麼啦,小蘿蔔頭兒?打架啦?瞧瞧你這個慘樣兒……。

  她給我洗臉,在青腫的地方貼上濕海綿,還勸我:

  「不要老打架了!你在家挺老實的怎麼到了街上就不一樣了?我告訴你姥爺,他非把你關起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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