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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


  「好,把這本書拿走!

  「明天,你必須把所有的字母念給我聽,都念對了我給你5個戈比!」

  我伸手去拿書。

  他卻就勢把我拉到了他的懷裡,鬱鬱地說:

  「唉,你母親把你棄在人世上受苦,小鬼啊!」

  姥姥渾身一抖:

  「老頭子,你提這個幹嗎?」

  「我其實不想說,可是心裡太難受了!多好的姑娘啊,走上了那樣的路……」

  他突然一推我,說:

  「玩兒去吧,別上街,就在院子裡,花園裡……」

  我飛也似的跑進花園裡,爬到山上。

  野孩子們從山谷裡向我擲石頭子兒,我興奮地回擊他們。

  「噢,那小子來啦,剝他的皮!」他們遠遠地看見我就喊了起來。

  一個對一大群,尤其是能戰勝那一大群,扔出去的石頭子兒百發百中,打得他們跑到了灌木從,這太讓人高興了。

  這種戰爭大家都無惡意,也不會留下什麼仇隙。

  我認字認得很快,姥爺對我也越來越關心,很少打我了。

  依以前的標準,其實他應該更勤地打我:因為隨著我一天天長大,我開始越來越多地破壞姥爺制定和行為規則,可他經常只是罵兩聲而已。

  我想,他以前打我一定是打錯了,打得沒道理。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

  他把我的下巴頦一托,托起了我的腦袋,眨巴著眼,拉著長腔問道:

  「什——麼?」然後他就笑了:

  「你這個異教徒!你怎麼知道我打了你多少次?快滾!」

  可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

  「唉,我說你是精還是傻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好,我告訴你。要學著精一點兒,傻可就是愚蠢,業及聰明!綿羊傻乎乎的,猴子就很精明!

  「好啦,記住!玩去吧……」

  不久我就能拼著音念詩了,一般都是在吃過晚茶以後,由我來讀聖歌。

  我用字棒指在書上,移動著,念著,很乏味。

  「聖人就是雅可夫舅舅吧?」

  給你個脖子拐,讓你明白誰是聖人!」姥爺氣乎乎地吹著鼻孔。

  我已經習慣他這副生氣的樣子了,覺著有點假模假式的。

  看,我沒錯吧,過了一小會兒,他就把剛才的愉快忘了:

  「唱歌的時候他簡直是大衛王,可幹起事兒來,卻像惡毒的押沙龍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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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典見《舊約全書》:大衛王即以色列王,押沙龍為其子,殺兄奪父位,後兵敗而亡。

  「啊,又會唱又會跳,花言巧語的,跳啊跳啊,能跳多遠?」

  我不再讀詩,仔細地聽著,看著他陰鬱的面孔。

  他眯著眼,從我頭頂望過去,看著窗外,他的兩眼憂鬱而又抖動著。

  「姥爺!」

  「啊?」

  「講個故事吧!」

  「懶鬼,你念吧!」他揉了揉眼睛,好像剛剛醒過來。

  可我認為他更喜歡的是笑話,而不是什麼詩篇。不過,所有的詩篇他幾乎都記得,他發誓每天上睡覺以前高聲念上幾節,就像教堂裡的助祭念禱詞似的。

  我反復地央求他,他終於讓了步。

  「好吧好吧!詩篇永遠都在身上,我快要支上帝那兒接受審判了……」

  說著,他往那把古老的安東椅的鄉花靠背上一仰,望著天花板,講起了陳年舊事:

  「很久很久以前,來了一夥土匪。我爺爺的爸爸去報警,土匪追上了他,用馬刀把他砍死了,把他扔在了大鐘的下面。

  「那時候,我還很小。

  「我記事兒是在1812年,那會兒我剛12歲。巴拉赫納來了30多個法國俘虜。

  「他們都很矮小,穿的破衣爛衫的,連要飯的也不如,全都凍壞了,站都站不住了。

  「老百性圍上去,要打死他們,押送的土兵不讓,把老百性趕回了家。

  「可後來,大家和這些法國人都熟了,他們是些快樂的人,經常唱歌。

  「後來,從尼日尼來了一大群老爺,他們都是坐著三套馬車來的。

  他們之中,有些人打罵法國人,態度很不好,有些人則和藹地用法國話和他們交談,送給他們衣服,還給錢。

  「有個上了年紀的法國人哭了:『拿破崙可把法國人給害苦了!你看看,俄國人心眼多好,連老爺們都憐憫我們………』」

  沉默了一會兒。他用手摸了一下頭,努力追憶著過去的歲月:

  「冬天裡肆虐的暴風雪橫掃的城市,酷冷嚴寒,簡直要凍死人!

  「法國俘虜們這時候就會跑到我們家的窗戶下面跳啊、鬧啊,敲玻璃,他們向我母親要熱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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