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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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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尼洛夫娜,這對您是很困難的!」尼古拉冷冷地說。「這樣您就得住到城外去,不能再和巴威爾見面了,而且……」 母親歎了口氣,反駁道: 「這對巴沙並不是什麼很大的損失;對於我來說吧,這樣的見面也只是使我傷心!什麼話都不能講。像個傻子似的站在兒子對面,有3人盯著你的嘴巴,看你是不是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最近幾天的事件使她覺得疲倦。現在她聽見有可能住到城外,遠離城裡的悲劇,就急不可耐的想抓住這種可能。 可是,尼古拉又轉換了話題。 「您在想什麼,伊凡?」他朝著醫生問。 「醫生抬起了低垂在桌上的頭,陰鬱地回答說: 「我在想,我們人太少!必須更有勁地工作……而且,一定要說服巴威爾和安德烈,叫他們逃出來,他們倆什麼都不大幹整天坐在牢裡未免太可惜了……」 尼古拉皺著眉頭疑惑地搖了搖頭,又很快地對母親看了一眼。 母親明白,在她面前,他們不便談論她兒子的事,於是就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對於他們這樣忽視她的願望,心中感到有些生氣了。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著他們的低語聲,不禁被不安的情緒控制了。 過去的一天,充滿了陰鬱的疑惑和不吉利的暗示;想起這些,母親覺得難受。為了推開這些陰鬱的印象,她就想起巴威爾。她希望他能夠自由,同時這又使她覺得恐怖。她覺得她周圍的一切都在不斷地尖銳化起來,都有發生劇烈衝突的危險。人們沉默的忍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緊張的等待,激怒也顯著地增強起來了,言語激昂起來,到處都感到一種令人興奮的氣氛…… 每一次散發的傳單都在市場上、小鋪子裡、僕人和手藝匠中間引起熱烈的爭論。城裡每一次抓了人這賓,大家談論起逮捕的原因的時候,總是引起惴惴不安的、疑惑的、有時是不自覺地同情的反響。從前使她害怕的那些字眼:像暴動、社會主義者、政治等等,現在聽到它們從普通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愈來愈多了。 這些字眼,有人用嘲弄的口吻說著,可是在嘲弄的背後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探究的心意;有人懷著惡意說著,可是在惡意之中聽出了恐怖;有人沉思地說著,帶著希望和害怕。這種激動像波紋似的慢慢地、然而圈子很大地在那停滯了的黑暗生活上面散播開來。昏昏欲睡的思想漸漸醒來,對於正常生活的那種慣常的平靜的看法動搖了。 這一切,母親看得比別人更明白。因為對於生活的憂鬱的面貌,她比別人知道得更清楚。現在,當她看到這張臉上的疑慮和憤怒的皺紋時,她覺得既是歡喜又是害怕。歡喜的是,——因為她認為這是她兒子的工作;害怕的是,——因為她知道,如果巴沙真的出了獄,他一定要站在大家的面前,站在最危險的地方。而且很可能犧牲…… 有時候,兒子的形象在她眼裡,長得像童話裡的英雄那樣大;他把她所聽到的一切誠實的、大膽的話,她所喜歡的所有的人們的優秀品質,她所知道的一切光明勇敢的高尚行為,都集合到他身上去。每當這時,她感到又是感動、又是驕傲,心裡充滿說不出的歡喜,她滿著著無限的喜悅望著兒子的影像,心裡充盈著真誠的希望,默默地想: 「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的愛——母愛——燃燒起來,壓住了她的心,幾乎讓她感到了隱隱的疼痛。後來,這種母性妨礙了人性的成長,而且把人性燒光了,在這種偉大的感情的原來的地位上產生了不安與怕惑,在它的灰白色的灰燼裡,有一種憂愁的思緒在膽怯地顫動著: 「他會死的……會沒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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