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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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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說: 「我已經和土地斷絕關係了,——土地是什麼呢?又不能給我們飯吃,反而把我們的手腳都捆住了。我在外面做了四年雇工。今年秋天,該輪到兵役了。米哈依洛伯父說,別去!現在的軍隊都是硬派了去欺壓人民的。可是,我倒想去。斯吉潘·拉辛的時候和普加喬夫的時候,軍隊都打過人民。現在該不是這樣了。你看怎樣?」他凝視著巴威爾,認真地探問。 「現在該不是這樣!」巴威爾面帶笑意地回答。「但是,很難!必須知道應該怎樣對兵士進行談話,跟他們談些什麼……」 「我們學一下——就會的!」葉菲姆說。 「如果被當官的抓住,那就要槍斃的!」巴威爾好奇地望著他說。 「那是不會客氣的!」年輕人很鎮靜地表示同意,又開始翻起書來。 「喝茶吧!葉菲姆!我們就要走了!」雷賓對他說。 「就走吧!」年輕人答應著,又問道:「革命——是暴動嗎?」 安德烈走了進來,面孔蒸得通紅,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他一聲不響地和葉菲姆握了手,然後在雷賓身旁坐下來,朝他看了看,咧著嘴笑了笑。 「為什麼這樣不高興地看人?」雷賓在他膝蓋上拍了一下,問道。 「沒什麼。」霍霍爾回答。 「他也是工人?」葉菲姆望著安德烈問道。 「也是!」安行烈回答。「怎麼樣?」 「他是初次看見工人!」雷賓替他說明著。「他說,工人是一種不同的人……」 「有什麼不同?」巴威爾問。 葉菲姆很專心地看著安德烈,說道: 「你們的骨骼都是突出的,農民的比較圓一點……」 「農民的腳站得穩!」雷賓補充說。「他們能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土地,即使他們自己沒有土地,他們也會感覺到:這是土地!可是工廠裡的朋友們卻像鳥兒:沒有故鄉,沒有家,今天在這兒,明天就到那兒了!就是女人也不能把他捆在一個地方,他動不動就『再見,親愛的!』再去找更好的地方,而農民老守著一個地方不動,想把自己四周佈置得很好一些。 看,母親來了!」 葉菲姆走到巴威爾跟前,問道: 「可以借些書給我嗎?」 「拿去吧!」巴威爾爽快地答應了。 年輕人的眼睛貪婪地燃燒起來,他很快地說: 「我保證就還給你!我們有許多人常來附近運柏油,我要他們捎來還你。」 雷賓早已穿了衣服,把腰帶緊緊地紮好,對葉菲姆說: 「我們該走了!」 「好,我來讀它一陣!」葉菲姆指著書籍,笑容滿面地喊了一聲。 他們走了之後,巴威爾望著安德烈,很高興地喊道: 「看見這些鬼嗎?……」 「是啊!霍霍爾慢吞吞地說。「好像烏雲一樣……」 「是說米哈依洛嗎?」母親說。「好像沒在工廠裡幹過似的,完全變成一個農民了!一個多麼可怕的人!」 「可惜你不在這裡!」巴威爾對安德烈說。 安德烈坐在桌子旁邊,陰鬱地望著自己的茶碗。 「你看一看剛才心的遊戲多好,——你不是常常談什麼心的問題嗎?看雷賓多麼夠勁,——他推翻了我,把我扼死了!……我簡直連反駁他都不能,他對人是那麼不信任,他把他們看得那麼不值錢!媽媽說得很好,這個人內心有一股可怕的力量! 「這一點我也看出來了!」霍霍爾憂怨地說。「人民被毒害了!他們起來的時候,會把一切都挨著個地推翻嘍!他們只需要光禿禿的土地,——所以他們要將土地弄成不毛之地,要將一切都搗毀!」 他說得很慢,顯然他有些心不在焉。 母親關切地捅了捅他。 「你清醒清醒吧,安德留夏!」 「等一等,媽媽,我的親人!」霍霍爾安靜而又和藹地請求道。 他忽然興奮起來,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開始說道: 「對,巴威爾,假使老百姓造起反來,他們會把土地弄成不毛之地的!好像黑死病之後似的——他們會放一所火,把一切都燒光燒淨,叫自己的屈辱的烙印也像煙灰一樣地消散……」 「接著就會阻擋我們的道路!」巴威爾冷靜地插嘴說。 「我們的任務,就是制止發生這種事情!我們的任務,巴威爾,是要阻止它!我們最接近他們,——他們信任我們,會跟著我們向前走的!」 「噢,雷賓說,叫我們替他們出一種農村的報紙呢!」巴威爾告訴他。 「這倒是必要的!」 巴威爾微笑著說: 「我不曾和他辯論,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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