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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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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二天才知道,此外逮捕了蒲金、薩莫依洛夫、索莫夫以及他五個人,傍晚,菲佳·馬琴跑來,——他的家也遭到了搜索翻查,所以他興奮很知足,把自己當成英雄。 「你不怕嗎?菲佳?」母親問。 他臉色蒼,面孔瘦削,鼻孔顫動了一下。 「我很怕挨軍官的打!那個傢伙是鬍鬚長得很黑的胖子,手指上長滿了黑毛兒,鼻子上,戴闐一個墨鏡,所以看上去好像沒有眼睛。他大聲怒駡,雙腳在地板上亂跺一氣!而且還嚇唬人,說是要把我們關死在牢裡。我從來都沒挨過打,哪怕是爸爸媽媽,——他們都很愛我,因為我是獨生子。」 他閉了一下眼睛,抿緊嘴唇,雙手麻利地把頭髮拔到頭頂上,用充血的眼睛看著巴威爾說道: 「假使有人打我,我肯定像小馬子一般的猛撲上去,—— 我用牙齒咬他,——被人家當場打死也不要緊!」 「像你這麼又瘦又細的人!」母親大聲說,?你怎麼能和人家打架?」 「能!」菲佳低聲回答。 他走了以後,母親對巴威爾說自己的看法: 「他比誰都更脆弱!……」 巴威爾一聲不響。 幾分鐘之後,廚房的小門慢慢地開了,雷賓走進來。 「你們好啊!」他臉上推著笑說。「我又來了。昨天是給拖來的,今天是自動來的!」他使勁和巴威爾握手,然後伸手按在母親的肩膀上,說道: 「可以賞光給一杯茶嗎?」 巴威爾默默地望著他那留著濃黑鬍子的黝黑而寬大的臉和黑黑的眼睛。在他鎮靜自若的目興中,仿佛包含著某種意味深長的東西。 母親到廚房裡去燒茶。 雷賓捋著鬍子坐下來,把肘彎放在桌子上。用他黑色的眼睛對巴威爾望瞭望。 「是啊!」他好像在繼續說未曾說完的話。「我得向你坦白地談談。我已經對你注意了很久了。咱信幾乎是隔壁住著;你們這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可你們既不喝酒,又不鬧事。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看見。只要你們不去胡鬧,那些東西立刻就盯上了——這是怎麼回事啊?老實說,我自己也是因為常避開他們,所以他們把我看到眼中釘。」 他說得很沉重,但也很流利。他用黑手摸著鬍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巴威爾的臉。 「他們都在談論你。我家的主人們說你是異教徒,因為你不去做禮拜。禮拜,我也不去做。後來,出現了傳單,這是你想的主意吧?」 「是我!」巴威爾回答。 「果然是你!」母親從廚房伸出頭來,驚慌地叫了一聲。 「不止你一個人吧!」 巴威爾苦笑了一下,雷賓也跟著笑了。 「那當然!」他說。 母親大聲地長長吸了一口氣就走開了,由於他們不太注意她的話,她覺得有點委屈。 「傳單,這法想得很妙。這種傳單確實叫人不安。一共有十九張?」 「對!」巴威爾回答。 「那麼,我全看到了!不過呀,這些傳單裡面,有的地方看不大懂,也有些個顯得多餘,——總而言之,說得太多的,時候,就容易說廢話……」 雷賓微笑起來,——他有一副潔白而強健的牙齒。 「於是,就來搜捕來了。這可連我都累死了。你,霍霍爾,尼古拉,——你們都暴露了……」 他一時想不出還要說什麼,所以安靜下來,他望瞭望窗子,用指頭敲著桌子。 「他們發現了你們的計劃。好吧,大小,你儘管做你的,我們照樣幹我們的。霍霍爾也是個好小夥子。有一回在廠裡聽見他的演說,我想,除了死亡之外,大概什麼也不會把他打倒。真是個鋼筋鐵骨的漢子!巴威爾,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相信!」巴威爾連連點頭。 「你想想看——我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我比你的年紀大一倍,經歷得比你多二十倍,當過三年兵,計過兩次老婆,一個死了,一個被我丟了。高加索也到過,聖靈否定派信徒也見過。兄弟,他們是不能戰勝生活的,不能!」 母親好像貪吃一般地傾聽著他那激動人心的話;看見這個中年人跑到她兒子面前,仿佛懺悔似的跟他說話,覺得高興。但是她感到巴威爾對待客人太冷淡,為了緩和一下他的態度,她問雷賓說: 「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米哈依洛·伊凡諾維奇?」 「謝謝,媽媽!我吃過晚飯來的。那麼,巴威爾,依你看現在的生活是不合理的嗎?」 巴威爾站起來,反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生活在正確地前進!」他說。「正是因為這個原故,生活才引導你來找我坦白地說這些話。生活使我們勞苦一生的人們漸漸團結起來;時機一到把我們全體都團結起來。生活對於我們是不公平的,也正是這種生活。而且是艱難的。但是使我們的眼睛看見了痛苦的意義的,也正是這種生活。生活本身,告訴人們應該怎樣才能加速生活的步調!」 「對!」雷賓打斷他。「人啊非見一見新不可!——生了疥瘡,那麼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就可以治好!就是這樣!可是應該怎麼樣清洗人們的內部呢?那就成問題了!」 巴威爾激動而嚴厲地談到廠主,談到工廠,談到外國工人怎樣爭取自身的權利。 雷賓好像打句點一樣地時時用指頭敲著桌面。不止一次地喊道: 「對呀!」 有一次,他笑起來,低聲說: 「啊啊,你還年輕!對人理解得不夠!」 「這時候,巴威爾筆直地站在他面前,嚴肅地說: 「不要管年輕不年輕!咱們來看看誰的思想更正確。」 「據你所說,他們是用了上帝在欺騙我們?對,我也是這樣想,我們的宗教是假的。」 這時候,母親也參加進來。每逢兒子談起上帝,談起與她對上帝的信仰有關的一切,乃至談起她認為貴重而神聖的一切的時候,她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想要和他的視線相會,她想沉默地要求她的兒子,希望他不要說那些尖銳而激動的不信上帝的話來攪亂她的心。但是,在她兒子的不信上帝的言語裡面,卻使人感到有一種信仰,這又使她放不下心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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