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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規訓 第三章 全景敞視主義(2)


  它們是不同的方案,但並非互不相容。我們看到它們逐漸彙集在一起。19世紀的一個特有的現象就是,將規訓分割的權力技巧應用于以麻瘋病人為其象微性居民的排斥領域(乞丐、流浪漢、瘋人和不守法者是其真實的居民)。把「麻瘋病人」當作「瘟疫受害者」,對混雜的拘留空間進行精細的規訓分割,同時使用權力特有的解析分配方法,區分被排斥者的個性,但是使用個人化方法是為了標示排斥,這一切就是自19世紀初起在精神病院、妓女收容院、教養所、少年犯教養學校以及某種程度上在醫院中規訓權力的常規運作情況。

  一般說來,一切實行對個人的控制的權力機構都按照雙重模式運作,即一方面是二元劃分和打上標記(瘋癲/心智健全;有害/無害;正常/反常);另一方面是強制安排,有區別的分配(他是誰,他應該在哪裡,他應該如何被描述,他應該如何被辨認,一種經常性監視應如何以個別方式來對待他,等等)。一方面,麻瘋病人被當作瘟疫受害者,個人化規訓戰術被應用到被排斥者身上;另一方面,規訓控制的普遍化導致給「麻瘋病人」打上標誌,並調動起雙重的排斥機制來對付他。不斷地劃分正常人和非正常人,使所有的人都納入這種劃分,是把對付麻瘋病人的非此即被、打上標記、予以放逐的方法應用到完全不同的對象上。這使我們想到了我們這個時代。由於有了一系列度量、監視和矯正非正常人的技術和制度,就使因恐懼瘟疫而產生的規訓機制得以施展。直至今天佈置在非正常人周圍的、旨在給他打上印記和改造他的各種權力機制,都是由這兩種形式構成的,都間接地來自這兩種形式。

  邊沁(Bentham)的全景敞視建築(panopticon)「是這種構成的建築學形象。其構造的基本原理是大家所熟知的:四周是一個環形建築,中心是一座欽望塔。晚望塔有一圈大窗戶,對著環形建築。環形建築被分成許多小囚室,每個囚室都貫穿建築物的橫切面。各囚室都有兩個窗戶,一個對著裡面,與塔的窗戶相對,另一個對著外面,能使光亮從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然後,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中心降望塔安排一名監督者,在每個囚室裡關進一個瘋人或一個病人、一個罪犯、一個工人、一個學生。通過逆光效果,人們可以從降望塔的與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觀察四周囚室裡被囚禁者的小人影。

  這些囚室就像是許多小籠子、小舞臺。在裡面,每個演員都是芬芳于立,各具特色並歷歷在目。敞視建築機制在安排空間單位時,使之可以被隨時觀看和一眼辨認。總之,它推翻了牢獄的原則,或者更準確地說,推翻了它的三個功能——封閉、剝奪光線和隱藏。它只保留下第一個功能,消除了另外兩個功能。充分的光線和監督者的注視比黑暗更能有效地捕捉囚禁者,因為黑暗說到底是保證被囚禁者的。可見性就是一個捕捉器。

  從一開始,作為一種消極結果,這就有可能避免出現那些擠作一團、鬼哭狼嚎的情況——這種情況在禁閉所可以看到,曾被戈雅(Goya)表現在畫面上,也曾被霍華德(Howard)描述過。每個人都被牢靠地關在一間囚室裡,監督者可以從前面看到他。而兩面的牆壁則使他不能與其他人接觸。他能被觀看,但他不能觀看。他是被探查的對象,而絕不是一個進行交流的主體。他的房間被安排成正對著中心降望塔,這就使他有一種向心的可見性。但是環形建築被分割的囚室,則意味著一種橫向的不可見性。

  正是這種不可見性成為一種秩序的保證。如果被囚禁者是一些罪犯,就不會有陰謀串通的危險,集體逃跑的舉動、新的犯罪計劃、相互的壞影響。如果他們是病人,就不會有傳染的危險。如果他們是瘋人,就不會有彼此施暴的危險。如果他們是學生,就不會有抄襲、喧鬧、閒聊和荒廢時間的現象。如果他們是工人,就不會有混亂、盜竊、串通以及任何降低工作效率和質量、造成事故的心不在焉現象。擠作一團的人群、多重交流的場所、混在一起的個性、集體效應被消除了,被一種隔離的個性的集合所取代。從監督者的角度看,它是被一種可以計算和監視的繁複狀態所取代。從被囚禁者的角度看,它是被一種被隔絕和被觀察的孤獨狀態所取代(Bentham,60一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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