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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規訓 第二章 規訓的手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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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紀初,沃爾蒙森(Walhausen)就論述了作為一種規訓藝術的「嚴格紀律」。規訓權力的主要功能是「訓練」,而不是挑選和徵用,更確切地說,是為了更好地挑選和徵用而訓練。它不是為了減弱各種力量而把它們聯繫起來。它用這種方式把它們結合起來是為了增強和使用它們。它不是把所有的對象變成整齊劃一的會答眾生,而是進行分類、解析、區分,其分解程序的目標是必要而充足的獨立單位。它要通過「訓練」把大量混雜、無用、盲目流動的肉體和力量變成多樣性的個別因素——小的獨立細胞、有機的自治體、原生的連續統一體、結合性片斷。規訓「造就」個人。 這是一種把個人既視為操練對象又視為操練工具的權力的特殊技術。這種權力不是那種因自己的淫威而自認為無所不能的得意洋洋的權力。這是一種謙恭而多疑的權力,是一種精心計算的、持久的運作機制。與君權的威嚴儀式或國家的重大機構相比,它的模式、程序都微不足道。然而,它們正在逐漸侵蝕那些重大形式,改變後者的機制,實施自己的程序。法律機構也不能避免這種幾乎毫不掩飾的侵蝕。規訓權力的成功無疑應歸因於使用了簡單的手段:層級監視,規範化裁決以及它們在該權力特有的程序——檢查——中的組合。 [[層級監視]] 紀律的實施必須有一種借助監視而實行強制的機制。在這種機制中,監視的技術能夠誘發出權力的效應,反之,強制手段能使對象歷歷在目。慢慢地,在古典時代,我們看到了這些觀察人群的「監視站」的形成。而關於這一點,科學史很少論及。望遠鏡,透鏡和射線是新的物理學和宇宙學的一部分。與這些重大技術平行發展的是不那麼重要的複合交叉觀察的技術,既能觀察而又不被發現的技術。由於使用了征服技術和剝削方法,一種關於光線和可見物的模糊藝術便悄悄地醞釀了一種關於人的新知識。 這些「監視站」有一個近乎理想的模式,即軍營——幾乎可以隨心所欲地建造和改造的臨時性人造城市。這是一個權力活動中心。在這裡,權力應極其強大,但也應極其周密、極其有效,而且因為其實施對象是軍人,所以應極其警覺。在完美的軍營裡,一切權力都將通過嚴格的監視來實施;任何一個目光都將成為權力整體運作的一部分。無數新設計方案對傳統的營區圖案進行了重大修改。通道的幾何規範、帳篷的數目和分佈、帳篷入口的方向、士兵的安排等都有嚴格的規定。相互監視的網絡也有規定:「在閱兵場上畫出五條線,第一條與第二條相隔16英尺,其餘各線彼此相距8英尺,最後一條線與軍械庫相距8英尺。軍械庫與軍士長的帳篷相隔10英尺,正對著營區第一根柱子。每條連隊大道寬51英尺。…… 所有的帳篷彼此相隔二英尺。副官的帳篷在其連隊的小通道對面,營區後柱與最後一個士兵帳篷相隔八英尺。營區門對著連長的帳篷。……連長的帳篷建在連隊大道的對面。其入口對著連隊。」軍營是一個借助把一切變得明顯可見來行使權力的垘本。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種軍營模式,至少是它的基本原則——層級監視的空間「築巢」——體現在城市發展中,體現在工人階級居住區、醫院、收容所、監獄和學校的建設中。這是一種「嵌入」(encastrement)原則。軍營是十分可恥的監視技巧的一種運用,正如暗室是偉大的光學的一種運用。 由此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一個建築物不再僅僅是為了被人觀賞(如宮殿的浮華)或是為了觀看外面的空間(如堡壘的設計),而是為了便於對內進行清晰而細緻的控制——使建築物裡的人一舉一動都彰明較著。用更一般的語言說,一個建築物應該能改造人:對居住者發生作用,有助於控制他們的行為,便於對他們恰當地發揮權力的影響,有助於瞭解他們,改變他們。磚石能夠使人變得馴順並易於瞭解。舊式監禁和封閉的簡單設計——限制出入的高牆大門——開始被關於開口,關於被填充的和空曠的空間、通道和透明物的精心計算所取代。 按照這種方式,醫院建築就逐漸被安排成醫療活動的工具:有助於更好地觀察病人,從而更好地調整對他們的治療;醫院建築在結構上將病人精心地隔離開,旨在預防傳染病;改善通風條件和注意每個病床周圍的空氣流通,旨在防止污濁氣體損害病人情緒和傳染疾病。醫院是在該世紀後半期建立的。在主官醫院(HotelDieu)第二次焚毀後人們擬定了許多關於醫院的方案。醫院不再僅僅是貧困無助和奄奄待斃者的收容所。就其性質本身而言,它是一個治療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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