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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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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霍維奇跟所有和他同樣性格的青年一樣,他們生活中的主要推動力是自尊心;當著人們的面,尤其是當著他親近的或是德高望重的人們的面,他可以或多或少地表現得堅強,甚至可以做出歇斯底里般的英勇行為。但是在單獨面對危險或是困難的時候,他就是個膽小鬼。 他在被捕的那一刻就嚇破了膽。但是他有一種隨機應變的急智,可以轉眼之間找出幾十幾百個道義上的藉口來為自己開脫。 一讓他跟那個孩子對質,斯塔霍維奇馬上就明白,新年禮物是他和他的不可能不被捕的同伴們的唯一罪證。轉眼之間,他就打好主意要把這一切變成一件刑事案,他要坦白承認這是他們三人幹的,哭訴他們是迫於貧困和饑餓,並且保證今後要用誠實的勞動來將功贖罪等等。於是他就非常真誠地在勃柳克納憲兵站長和其他的人面前表示了這番心意,使他們一看就明白,他們碰到的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他們在辦公室裡就開始打他,要他供出其他的同黨:他們三個人晚上不是都在俱樂部嗎,他們決不能自己再去搬卸卡車上的禮物! 算他走運,勃柳克納站長和巴爾德副站長吃午飯的時候到了。他們讓斯塔霍維奇安安逸逸地待到傍晚。 傍晚時候他們對他態度親切,說他只要說出偷禮物的人,馬上就可以釋放他。他還是說這是他們三人幹的。那時他們就把他交到芬龐手裡,一直把他折磨到吐出謝遼薩的姓名為止。至於其餘的人他說他在黑暗中分辨不清。 這個可憐的傢伙哪兒知道,他供出謝遼薩之後,已經使自己陷入更為可怕的磨難的深淵,因為他落到那樣一批傢伙手裡,這批傢伙知道,應該趁他現在表現脆弱的時候徹底摧毀他的意志。 他們拷打他,用水澆了再來拷打,不到天亮他已經失去人形,開始苦苦哀求,說他不該受這樣的折磨,他不過是執行的人,還有一批指使他的人,讓他們來負責吧!於是他供出了「青年近衛軍」總部連同它的聯絡員。不知為什麼,他唯獨沒有說出鄔麗亞。在極其短暫的一瞬間,他似乎在面前看見了她的美麗的黑眼睛,就沒有把她的名字說出來。 在這幾天裡,李亞德斯卡雅被從克拉斯諾頓村傳到憲兵站,讓她跟維麗柯娃對質。她們倆都認為是對方害得自己遭殃,於是她們就當著不動聲色的巴爾德和看笑話的庫列肖夫的面,像市場上的女販子那樣破口大駡起來,互相揭發: 「得了吧,你還當過少先隊的輔導員呢!」李亞德斯卡雅大聲嚷著,她的顴骨高聳的臉漲得通紅,連雀斑都看不出來了。 「嘿,那麼你呢,全五一村都記得,是誰跟著小組到『國防航空化學建設後援會』去的呀!」維麗柯娃緊捏著小拳頭,大嚷著,恨不得要用尖尖的小辮去把她的冤家對頭戳個窟窿。 她們倆差點扭打起來。她們被分別帶走,拘留了一晝夜。後來又把她們分別喚到憲兵站副站長巴爾德那裡。庫列肖夫先後都是同樣抓住維麗柯娃和李亞德斯卡雅的手,湊著每人的耳朵都說了同樣的話: 「不要再裝出那副天使模樣啦!你說,都是誰參加了組織!」 於是維麗柯娃和李亞德斯卡雅先後都痛哭流涕,賭咒發誓地說,她們非但沒有參加組織,而且一輩子都恨透了布爾什維克,布爾什維克也痛恨她們,一面就把留在五一村以及克拉斯諾頓村的全部共青團員和全部出名的青年人都供了出來。她們非常熟悉她們的同學和左鄰右舍的同伴,知道誰從事過社會活動,誰有什麼樣的看法。她們每人都說出了二十來個名字,而這些名字是相當準確地確定了和「青年近衛軍」有關的青年的圈子。 巴爾德副站長惡狠狠地轉動著眼珠,對她們每一個都說,他不信她跟這個組織無關,本應當讓她跟她供出來的罪犯們一起好好吃點苦頭。但是他可憐她,給她一條出路…… 維麗柯娃和李亞德斯卡雅同時被釋出獄,各人雖不知道對方的底,但是揣摩對方反正也不是清清白白地出來的。規定她們每月可以拿二十三個馬克的工資。她們互相伸出木頭似的手來握了一握,仿佛彼此之間毫無芥蒂似的。 「這次便宜了我們。」維麗柯娃說,「幾時過來玩玩。」 「一點不錯,是便宜啦,我會來玩的。」李亞德斯卡雅說。 她們就分手了。 第五十八章 在每一次都是立刻鬧得滿城風雨的那些逮捕中,有一種奇怪的規律性。先是逮捕了已經離城的總部委員的父母。後來又逮捕了若拉、斯巧巴和謝爾格那些接近總部、也已經離城的青年人的父母。 突然逮捕了托霞和「青年近衛軍」的一個普通隊員。但是為什麼偏偏要逮捕這些人,而不是另一些人呢? 那些沒有被捕的人,誰也推測不出,這一次一次的時緊時鬆的逮捕都是由於斯塔霍維奇的可怕的胡亂招供。他每供出某人之後,他們就讓他緩一口氣,然後再來折磨他,他就再供出別的人。 莫什柯夫、萬尼亞和斯塔霍維奇雖然已經被捕了幾天,但是在以劉季柯夫和巴臘柯夫為首的地下組織的工作人員裡面,還沒有人被波及。中央工廠也一切照常。 沃洛佳在鄉下祖父家裡過新年,住了三天,一月四日去上工。他在頭天晚上就聽母親說,有人被捕,「青年近衛軍」總部命令大家離城。但是他不肯走。 「小夥子們不會出賣的。」他對母親說,他認為現在再瞞著她已經沒有意義了。 有好多原因使沃洛佳不願離開。他捨不得拋下母親和妹妹,特別是他回想起當初她們是為了他而沒有撤退的。但是主要的原因是,沃洛佳一向不參加奧列格家裡的會議,他非但想像不出他會有什麼危險,心裡甚至還認為總部的青年人太沉不住氣。被捕的三個都是跟沃洛佳最接近的,他信任他們。在沃洛佳的大無畏的心靈裡(「我——就像瓦西卡·布斯拉依一樣!」),甚至產生了許多搭救他們的計劃,這些計劃一個比一個更富於幻想。 但是沃洛佳剛到工廠,劉季柯夫就找個藉口把他喚進自己的辦公室。由於跟奧西摩興家的舊交,同時也因為在所有的青年人裡劉季柯夫對沃洛佳最瞭解,所以劉季柯夫十分喜歡他。不僅是經驗和理智,就連感情也向老頭暗示,有多麼可怕的危險臨到了他的年輕朋友和學生的頭上。劉季柯夫勸沃洛佳立即離開。他對沃洛佳的解釋連聽都不願意聽,他是冷酷和鐵面無私的,他不是勸告,而是命令。 但是已經晚了。沃洛佳還沒有來得及考慮什麼時候走和往哪裡走,他就在工廠裡他的工作地點當場被捕了。 拷打斯塔霍維奇的那批劊子手不僅極力要他供出「青年近衛軍」的全體隊員,還極力要他供出一條通往城裡的布爾什維克地下組織的線索。有許多材料,而且連普通常識也早就使憲兵站的大小官員們想到,青年人是在成年人的領導下工作,克拉斯諾頓的密謀中心是在布爾什維克的地下組織裡面。 但是斯塔霍維奇確實不知道,奧列格是通過什麼渠道同區委聯繫;斯塔霍維奇只能說,這個聯繫是存在的。他們追問他,成年人裡有誰到柯舍沃伊家去得最勤,他腦子裡把所有的人想了一遍,就說出了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在活動初期,當斯塔霍維奇還是總部委員的時候,以及後來他因為組織的工作去找奧列格的時候,他的確在柯舍沃伊家裡碰到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的次數最多。以前他沒有想到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的在場跟「青年近衛軍」的活動有關。但是現在他回想起來,奧列格有時避著人跟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竊竊私語,於是斯塔霍維奇就說出了她的姓名。 從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身上的線索首先通到那個身子沉重、沉默寡言、令人莫測的人——劉季柯夫那裡。被捕的莫什柯夫和沃洛佳都在劉季柯夫的車間裡工作,這件事在勃柳克納憲兵站長看來也並非偶然。關於他的全部歷史材料和中央工廠發生的一切破壞與事故都歸結到一起了。 一月五日清晨,波裡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像平時一樣給劉季柯夫送牛奶去,把劉季柯夫用「青年近衛軍」名義寫的一張傳單揣在懷裡帶出來。傳單上隻字不提青年人被捕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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