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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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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你認為完全可靠的那些人建立關係,不過不要大夥一起,應當個別地建立關係。假如你確實相信他們是自己人……」 「他們是自己人,費裡普·彼得羅維奇……」 「假如你確實相信他們是自己人,」劉季柯夫好像沒有聽清沃洛佳的話,接下去說,「你就認真地暗示他們,沒有可能,問他們同不同意……」 「他們會同意的,可是他們個個都會問,他應當做什麼?」 「你就回答,自然會給他們任務。至於你,我馬上就給你一個任務……」劉季柯夫便把公園裡埋著鉛字的事告訴了沃洛佳,並且準確地指明地點。「去偵察一下,能不能挖出來。 不行的話,就向我報告。」 沃洛佳考慮了一下。劉季柯夫並不催他答覆:他知道,沃洛佳不會動搖,只是作為一個嚴肅的人,正在周密地考慮問題。但是沃洛佳所想的並不是劉季柯夫現在向他提出的事。 「我要對您完全坦白,」沃洛佳說,「您說,我跟孩子們應當個別地談,——這我是懂得的。不過即使在個別談話中,我也應當讓他們明白,我是代表什麼人說話的……如果我是個人行動,那是一回事;如果我說,我的任務是一個和組織有關係的人派給我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不會說出您的名字,而且也不會有人問,——他們又不是不懂。」沃洛佳這樣說是防止劉季柯夫的反駁,但是劉季柯夫並沒有反駁,只是聽沃洛佳說。「當然,如果我只是以奧西摩興的身分跟孩子們談話,他們也會相信我……但是除了我以外,他們還是要去尋找地下組織的關係,因為對他們來說,我又不是權威,他們有的年紀比我大,而且……」沃洛佳本來想說「比我聰明」。「一般地說,他們裡面有些人更關心政治,認識更清楚。因此最好告訴他們,我不是個人行動,而是代表組織。這是第一,」沃洛佳說,「第二,為了執行您交給的有關印刷所的任務,需要好幾個人。這就更需要向他們解釋,這是重大的任務,這個任務是哪裡交下來的。這裡我也有個問題要問您。我有三個朋友:一個是老朋友——托裡亞·奧爾洛夫,另外兩個是新朋友,不過從前我對他們就很熟悉,是患難之交。我相信他們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這就是萬尼亞·捷姆奴霍夫和若拉·阿魯秋仰茨。我能不能把他們找到一塊兒,商量一下?」 劉季柯夫沉默了一會,眼睛望著自己的靴子,然後抬起眼睛望著沃洛佳,微微一笑,但是臉上又露出嚴峻的表情。 「好,把這幾個孩子找到一塊兒,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你是代表什麼人行動的,——當然不要說出姓名。」 沃洛佳勉強克制住內心的激動,只點了點頭。 「你考慮得非常有道理:應當讓每一個自己人瞭解,在我們的一切工作後面都有黨做後盾。」劉季柯夫接下去說,仿佛是在跟自己商量。他那雙聰明、嚴峻的眼睛平靜而直率地望進了沃洛佳的內心。「還有,你理解得對,在我們的黨組織下面最好有自己的青年小組。老實說,我也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你的。這一點既然已經談妥,我就要給你們一個勸告,如果你願意,也可說是一個命令:沒有跟我商量,你們不要採取任何行動,——不然你們可能毀了自己,還要連累我們。要知道,我也不是單獨行動的,我也要跟人商量。我要徵求我的同志們的意見,也要徵求派來領導我們的人的意見,在我們伏羅希洛夫格勒州就有這樣的人。你把這些話告訴你的三個好朋友,你們也要互相商量。現在,話好像講完了,」劉季柯夫笑了笑,站起身來。「你明天來上工吧。」 「還是後天吧,」沃洛佳笑著說。「可以把托裡亞·奧爾洛夫帶來嗎?」 「我原來只想鼓動一個人替德國人幹活,想不到一下子卻弄到兩個,」劉季柯夫笑了笑,「帶來吧,那再好也沒有了!」 劉季柯夫走到廚房裡,跟葉李莎維塔·阿列克謝耶芙娜、劉西雅以及那個德國兵說笑了幾句,不多一會便走了。沃洛佳懂得,他現在被吸收參加的秘密活動的事,決不能讓親人知道。但是他很難掩飾那極度的興奮,不讓母親和妹妹的愛護備至的眼睛看出來。 沃洛佳開始假裝打呵欠,說他明天要早起,總之,他困得要命。葉李莎維塔·阿列克謝耶芙娜一句話也沒有問他,這個徵兆非常不妙:沃洛佳疑心母親已經猜到劉季柯夫跟他談的不止是讓他到廠裡工作的問題了。劉西雅卻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們談了這麼久,都談了些什麼?」 「談了些什麼,談了些什麼!」沃洛佳發火了。「你自己明知道我們談了些什麼。」 「你去嗎?」 「那有什麼辦法?」 「替德國人幹活!」 劉西雅的聲音裡帶著那樣的驚奇和憤慨,使沃洛佳簡直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們替他們幹一陣……」他陰沉地重述了劉季柯夫的話,接著,對劉西雅望也不望,就動手脫衣服。 第二十五章 若拉疏散不成回來之後,馬上就跟沃洛佳和托裡亞·奧爾洛夫建立了無話不談的友好關係。不過他跟劉西雅的關係卻是緊張而拘謹的。若拉住在新村裡的一所小房子裡,德國人對這些地方瞧不上眼,所以幾個朋友大多是在若拉家裡碰頭。 在沃洛佳接到劉季柯夫給的任務,派他去偵察鉛字的情況的第二天,他們三人就聚在若拉家裡。若拉住的房間小得勉強可以放下一張床和一張小書桌,不過總算是個單間。從下亞力山德羅夫卡莊回來的萬尼亞就在這裡找到他們。萬尼亞更消瘦了,他的衣服破舊了,滿身塵土,——他還沒有回家去過。但是他的情緒高昂、積極。 「你還有機會見到這個人嗎?」他問沃洛佳。 「幹什麼?」 「請他准許立刻把奧列格·柯舍沃伊吸收進我們的小組。」 「他說暫時不要吸收什麼人到我們的小組裡來,只是先挑選一些合適的青年。」 「所以我說,要得到他的准許。」萬尼亞說,「今天,比方說在天黑以前,你能不能碰到這個人?」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急?」沃洛佳說的時候有點生氣。 「我來講給你聽『為什麼』……第一,奧列格是一個真正的好青年;第二,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說,是一個可靠的青年;第三,他比若拉更熟悉高爾基學校七年級到九年級的孩子們,而留在城裡的孩子們數這幾班的最多……」 若拉迅速地抬起他的炯炯發光的黑眼睛望著沃洛佳,說道: 「自從我疏散不成回來之後,就向你詳細介紹過奧列格的為人。還應當考慮到,他就住在公園附近,對於完成交給我們的任務最有幫助……」 若拉有一種特長,善於用準確的句子表達他的意思,使他的意思顯得非常鄭重,簡直像是指令。沃洛佳動搖起來。但是他記得劉季柯夫對他的警告,所以仍舊沒有讓步。 「好吧,」萬尼亞說,「我可以再給你舉一個理由,可是只能單獨對你說。你們不生氣嗎?」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帶著剛毅而又難為情的微笑轉過身來對著若拉和托裡亞·奧爾洛夫說。 「搞秘密工作,個人根本不可以而且也不應當生氣,只要對我們的目標有利,一切都應當服從。」若拉說完就和托裡亞·奧爾洛夫一起走出房間。 「我可以證明,我對你的信任超過你對我的信任。」萬尼亞微笑著說,但是這次微笑已經沒有難為情的表情,現在完全是一個堅決而勇敢的人的剛毅的微笑了。實際上萬尼亞就是這樣的人。「若拉有沒有對你講過,瓦爾柯和我們一塊回來了?」 「講過。」 「你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那位同志嗎?」 「沒有……」 「那麼,請你注意,奧列格和瓦爾柯有聯繫,而瓦爾柯正在尋找布爾什維克地下組織的關係……你把這個情況告訴那位同志。同時也轉達我們的請求。告訴他,我們可以為奧列格擔保……」 這樣,命裡註定沃洛佳在他答應劉季柯夫的日期之前就到中央工廠去了。 趁沃洛佳走開的當兒,萬尼亞就派「雷響」托裡亞去從旁探聽,柯舍沃伊家裡有沒有駐紮德國人,能不能到他那裡去。 「雷響」從公園街那邊走近柯舍沃伊家的時候,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德國哨兵,一個衣服破舊、生著滿頭柔軟的黑髮的俊俏婦人,赤著腳,滿面淚痕地從屋子裡跑出來,跑進柴房就不見了。接著托裡亞聽見從那邊傳來她的哭聲,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安慰她。一個乾瘦的、曬得黑黑的老婦人急匆匆地跑到門道裡,青筋突露的手裡提著一隻水桶,用水桶從大桶裡打了一桶水,又急急地回上房去。屋子裡發生了一陣騷亂,聽到一個年輕的德國人的聲音在盛氣淩人地發脾氣,還有幾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向他道歉。托裡亞怕引起注意,不能再耽擱下去,就沿著公園繞過整整這一區,順著和公園街平行的後街走近這所房子。但是從這裡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了。托裡亞看到鄰家的院子也跟柯舍沃伊家的院子一樣,前後都有門,可以通到兩條街上。他就穿過鄰家的菜園,在通菜園的柴房後牆邊站了一會。 現在柴房裡有三個婦女和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年輕婦女的聲音哭著說: 「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回到屋子裡去!」 那個男人的聲音慍怒地勸道: 「這倒不錯!叫奧列格往哪兒住?還有娃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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