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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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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都體驗到同樣的心情,——嘴裡雖然不說,可是心裡都明白;在這幾分鐘裡,他們相互之間特別接近起來。 華麗雅領謝遼薩順著一座狹窄的小樓梯走到二樓,再上去,到了通閣樓的小門跟前。門關著,但是這難不倒謝遼薩。他在褲袋裡摸了一會,掏出一把多用的折刀,其中就有螺絲刀。他旋下螺絲釘,卸下門的把手,讓鑰匙孔眼露出來。 「你的本領真不錯,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會撬門溜鎖的慣賊。」華麗雅取笑道。 「世界上除了撬門賊之外還有銅匠呢,」謝遼薩說,他轉過臉來對著華麗雅笑了一笑。 他用鑿子在鑰匙孔裡撥弄了一下,打開了門;曬得發燙的鐵皮屋頂散發出來的熱氣,閣樓上曬熱的泥土、灰塵和蛛網的氣味,都向他們撲過來。 他們怕頭撞在椽木上,彎著身子走到閣樓上一扇滿是塵土的窗前;他們怕被街上的人看見,也不擦窗,就把臉緊貼著玻璃,兩人的面頰幾乎碰到一塊。 他們從窗口可以看見通到公園大門的整條公園街,特別是可以看見聳立著州黨委幹部住的標準式房屋的那一邊。正對著他們前面的街道拐角上,是克拉斯諾頓煤業聯合公司的兩層樓大廈。 從謝遼薩離開上杜望納雅林子,到此刻他和華麗雅一起把臉緊貼著閣樓上滿布塵土的玻璃窗,中間相隔的時間已經不短:德軍部隊已經進了城,整條公園街都擠滿了車輛,滿眼盡是德國兵。 「德國人……原來德國人就是這樣!德國人已經進了我們的克拉斯諾頓!」華麗雅心裡想道。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她的胸部由於激動而起伏著。 謝遼薩更關心的卻是事情的外表的、實際的一面;他的銳利的眼睛看到了他們從閣樓窗口看出去的視野中的一切,不自覺地把每一個細節都記住了。 學校和煤業聯合公司中間相隔不到十公尺。煤業聯合公司的房子比學校低。謝遼薩可以看到下面的鐵皮屋頂、二樓的房間內部和樓下靠窗的一部分地板。除了公園街之外,謝遼薩還看到有些地方被房屋擋住的別的街道。他還看到被德國兵霸佔的房屋的院子和後院。他漸漸地把華麗雅也吸引到他觀察的範圍。 「灌木,他們在砍灌木……你看,連向日葵都砍掉了,」他說,「可是這兒,在煤業聯合公司裡,大概要設立他們的司令部。瞧,他們那副作威作福的神氣……」 德國官兵——事務員和文書——井井有條地把自己安排在煤業聯合公司的上下兩層。德國人的樣子都很高興。他們把全部窗子都打開,在分配給他們的房間裡東看西看,在桌子抽屜裡亂翻,抽著煙,把煙頭扔到煤業聯合公司和學校中間無人的夾道裡。過了一會,房間裡出現了幾個俄羅斯婦女,有老有少。她們都拿著水桶和抹布,一個個都撩起衣服,開始洗地板。乾淨整齊的德國文書們就拿她們當做說笑的材料。 發生這一切的地點離華麗雅跟謝遼薩是那麼近,謝遼薩的心裡突然一動,起了一個還沒有完全成熟的、無情的、折磨著他同時又給他帶來喜悅的念頭。他甚至注意到,閣樓上的窗子很容易取下來。窗子很單薄,用幾根細釘斜釘在窗框上。 謝遼薩和華麗雅在閣樓上坐了很久,他們已經聊起不相干的閒事來。 「後來你沒有看到斯巧巴·薩方諾夫嗎?」謝遼薩問。 「沒有。」 「那就是說,她什麼話都沒有對他說。」謝遼薩滿意地想道。 「他還要來的,他這個小夥子很可靠。」謝遼薩說。「往後你打算怎樣生活?」他問。 華麗雅自尊地聳聳肩膀。 「這事,現在誰能說呢?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 「這倒是真的。」謝遼薩說,「以後可以去看你嗎?你爸爸媽媽不會罵嗎?」 「爸爸媽媽!你要是願意,就明天來吧。我還可以去叫斯巧巴。」 「你叫什麼名字。」 「華麗雅·鮑爾茨。」 這時傳來了長長的自動槍聲,後來又是幾聲短的,—— 大概是從上杜望納雅林子那邊傳來的。 「在放槍。你聽見嗎?」華麗雅問。 「我們坐在這裡,也許城裡已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了,」謝遼薩一本正經地說,「也許德國人已經住到你們家裡和我們家裡去了。」 這時候華麗雅才想起來,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從家裡出來的,她想,也許謝遼薩說得對,母親和父親在為她擔心。自尊心不讓她先開口說她應該走了,但是謝遼薩卻從不關心會有人惦記他。 「該回家了。」他說。」 他們就順著原路出了學校。 他們在花園前面的柵欄旁邊又站了一會。他們一塊兒在閣樓上待了那一陣之後,現在都覺得有些忸怩不安。 「那麼我明天來看你。」謝遼薩說。 回到家裡,謝遼薩得知後來他在夜裡告訴沃洛佳的消息:留在醫院裡的傷員們被運走和費奧多爾·費奧多羅維奇醫生遇害的事。這是當著娜佳姐姐的面發生的,是她把這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謝遼薩。 兩輛小汽車和幾輛載著黨衛隊員的卡車開到醫院門口。娜塔麗雅·阿列克謝耶芙娜走了出來,他們命令她在半小時內騰出房子。娜塔麗雅·阿列克謝耶芙娜馬上關照所有能夠行動的病人搬進兒童醫院,但是她仍舊請求放寬騰房的限期,因為她有許多病人不能起床,而且又沒有交通工具。 軍官們已經坐進了汽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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