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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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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度蜜月的收穫 我之所以會懂得一些瑪雅數學,完全是因為跟我第二任太太瑪麗露到墨西哥度蜜月時,陪她旅行太累而學來的。 她對藝術史——特別是墨西哥的藝術史,很有興趣。因此我們就到那裡度蜜月,而我就陪著她在金字塔上爬上爬下。 她介紹我看很多很有趣的事物,像某些圖像和設計之間的關係,但在又濕又熱的叢林中走了幾天(及幾夜)之後,我覺得筋疲力盡了。 在瓜地馬拉一個鳥不生蛋的小鎮裡,我們走進一家博物館;他們展示了一份滿是奇怪符號、圖片、線和點的文獻。這是稱為德瑞斯頓古抄本(Dresden Codex)的副本,由一個叫維拉哥它的人所複製的。這本古書是瑪雅人寫的書,在德瑞斯頓的博物館裡被發現。我知道那些線條和點都是數字。當我還只是個小孩子時,我父親曾經帶我去紐約參觀世界博覽會,他們在那裡搭了一個仿建的瑪雅廟宇。 父親告訴我,瑪雅人怎麼發明了「零」這個數字,以及其他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瓜地馬拉的博物館也有販賣古抄本的複製本,我也買了一份。在每頁的左邊是古書的複印,右邊是簡介以及用西班牙文翻譯的部分內容。 我很喜歡解謎題及密碼,因此當我看到那些線及點,就不禁想,「這可好玩了!」我把西班牙文部分蓋起來,開始玩解開瑪雅人線及點之謎的遊戲。我留在旅館內研究,而我太太則還是整天在金字塔上爬上爬下。 很快我就發現,一條線等於5個點、零的寫法等等。 但要花更多工夫之後,我才發現線和點最初一次總是逢20進一位,但在第二次則逢18就進一位(構成360的循環)。 我又研究出各個臉譜的意思:它們一定是代表多少日和周。 回到美國以後,我繼續研究。解這些東西很有趣,因為開始時你什麼也不知道——一點線索都沒有;但接下來,你會注意到某些經常出現的數字,它們加起來又等於其他數字,就這樣一直研究下去。 在古書內某個地方,584這個數字顯得很突出。這個584被分為236、90、250及8等週期。另一個顯赫的數字是2920,或者是584乘5(或365乘8)。此外,那裡有一個乘法表,都是2920的倍數,最大的是13乘2920,接下來是很多的13乘2920的倍數,很滑稽的數字呢!我看來看去覺得那全是筆誤。直到多年以後,我才想通了它們是些什麼。 由於有些跟584這數字有關的圖形乃是代表日子,而584又被分得那麼特別,我就想:如果它不是些什麼神秘週期的話,就很可能跟天文有關。最後我跑到天文圖書館,發現從地球觀測,金星的週期是583.92天。接下來236、90、250和8就明顯起來了。它們是金星的不同盈虧期。作為晨星時,晚上就看不到它(這時它在太陽的另一邊);然後它在晚上出現,最後又不見了(在地球和太陽之間)。 之所以會有90和8的差別,是因為當金星在太陽的另一邊,它會比當它在地球和太陽之間時,移動較慢。而236和250的差別,則可能代表了瑪雅東地平線和西地平線的分別。 我又發現附近另一個表上都是11959日的週期,結果這個表是用來預測月蝕的。還有另一個表呢,則是91的倍數,從大的數目往下降。我始終沒有弄懂這是什麼(其他人也沒有)。 研究進行得差不多之後,我終於決定看看那些西班牙文說明,看看我猜中了多少;卻發覺他們說的全是廢話! 說明裡會說這個符號代表土星,那個是神——完全沒有道理的:於是我再不需要把它蓋起來了;我也沒法從他們的說明裡學到什麼。 其後,我又讀了很多關於瑪雅人的書,知道在這方面的專家是一個叫湯普森(Eric Thompson)的人,現在我也收藏了好幾本他寫的書。 當拜亞絲打電話給我時,我的德瑞斯頓古抄本複製本早已搞丟了——我把它借給羅勃森太太。她先前在巴黎的一個古董商那裡找到一些瑪雅古抄本。她帶給我看——我還記得回家時把它放在車子前排座位,邊開車邊想:「我要小心點開車,這是新的古抄本呢。」——但當我仔細一看,立刻發現它是假的。隨便花點工夫,就可認出上面的圖片來自德瑞斯頓古抄本的那一部分。於是我把我的古書借給她,後來忘記書在她那裡。洛杉磯分校的圖書館管理員千辛萬苦的,才找到另一份由維拉哥它複製的德瑞斯頓古抄本來借給我。 我重新計算,事實上我這次瞭解的比上次還要多:我弄明白了那些「滑稽數字」到底是什麼。之前我以為它們是筆誤,但我發覺這些原來都是一個更接近正確週期583. 923的整倍數——瑪雅人早已覺得584不夠精確(就在研究金星週期的修正表時,我發現了湯普森先生很少犯的誇大推論,他說只要看看表中數字,你可以推論出瑪雅人如何計算出金星的正確週期——用4次這個數字及一次那個差,就可得出4000年才出現一天誤差的週期;那真是令人讚歎! 特別是瑪雅人觀測金星才數百年而已。但事實上,湯普森只不過挑了一些數字組合,以得出他以為是正確的金星週期——583.92.但如果你考慮更正確的數字,像583.923,就會發現誤差加大了。當然,你也可以再從表中找不同的數字組合,以得出583.923,而且準確度同樣的高!) 在洛城分校做完演講後,拜亞絲教授贈送了一些很漂亮、彩色的德瑞斯頓古抄本複製本給我。幾個月之後,加州理工學院要我在帕沙迪納再就同樣題材演講一次。有位房地產商人借了一些很寶貴的瑪雅神石雕以及陶瓷像給我。 事實上,把這些古物從墨西哥帶出來,大概是不合法的,它們十分寶貴,我們也特別聘請安全人員來保護它們。 在加州理工學院演講舉行之前數天,《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大肆報道,說發現了一些新的古抄本。 直到那時候,我們只知道有3本古抄本(其餘兩本很難弄懂在寫些什麼)——成千上萬的古抄本早被西班牙傳教士以「魔鬼之作品」的罪名燒掉。我有個堂姐妹在美聯社工作,她為我弄到一些紐約時報發表時使用的古抄本照片;我把它製成幻燈片,用在演講中。 但這本新古抄本是假的。在演講中我指出,那些數字有馬德裡抄本的風格,但數字剛好是236、90、250、8——太巧合了!從千萬本書中我們發現了另一小片古抄本,上面寫的東西剛巧跟另一小片一模一樣!很明顯,這又是一些東拼西湊出來的東西,一點創意也沒有。 這些只懂得抄襲的人,永遠沒有勇氣弄些跟人家不一樣的東西。如果你找到一些真正的新事物,它一定有些與眾不同之處。你可以用火星的運行週期,虛構一些神話,再畫些圖片,使用恰當的數字——不能太明顯,而是用些週期倍數之類;還故意加一些神秘的「錯誤」進去。數字要花點工夫才能算出,那樣大家會說:「哇!這一定是跟火星有關!」此外,更可以包括一些沒法看懂的東西,而不是跟以前看過的東西相仿。那才是個好贗品。 我的講題是「解開瑪雅象形文字之謎」。從這次演講中,我得到很大的樂趣。於是再一次,我又「不務正業」 了。聽眾排隊進入演講廳之前,經過這些玻璃櫃子,順便欣賞櫃內那些彩色的德瑞斯頓古抄本複製本,以及由荷槍實彈的守衛看守著、貨真價實的瑪雅手工藝品;隨後,他們再聽兩小時的演講,由這個業餘的專家告訴他們瑪雅人的數字及天文學,甚至還教他們如何分辨古抄本的真偽;聽完離去時,再好好欣賞那些展示品。隨後幾個禮拜,葛爾曼也不甘示弱,做了6場精彩的演講,從語言學的角度談世界各種語言間的關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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