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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4-23.美國佬在巴西

  有一次我載了一個要搭便車的人。路上他告訴我南美洲是多麼的有趣,我應該去看看。我說語言是一大障礙,但他說去學就成了,這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於是我想,這主意不錯,以後我要去南美洲一趟。

  當時康奈爾開設外語班,採用戰時發展出來的一種教學模式,每班約只收10個學生,由外國人來教學,而且上課時只准用外語。雖然我已經在康奈爾教書,但由於我看起來很年輕,因此我決定以研究生的身份去上課。而且我還不曉得將來會跑到南美洲的哪個國家,於是我決定學西班牙語,因為大部分南美國家都是說西班牙語的。

  註冊那天,我們全站在教室門口,等著進去,突然有個很漂亮的金髮女孩走過。大概每個人都會有我當時的感覺:「嘩!」她真的美極了。我跟自己說:「也許她也要學西班牙語——那就好極了!」但不,她跑進去葡萄牙語那一班。我衡量了一會兒,不管了,我也跑去學葡萄牙語吧!

  我跟了她幾步,但突然覺得「不,那並不是決定要學哪種語言的好理由。」因此還是跑回去,很不情願、極為遺憾地登記了西班牙語課。

  不久之後,我到紐約參加物理學會的會議,坐在我旁邊的是巴西物理學家泰阿隆(Jaime Tiomno)。他問我:「下個暑假你打算做什麼?」

  「我想去南美洲看看。」

  「噢!為什麼不來巴西?我可以替你在物理研究中心找個研究工作。」

  於是我現在必須把學到的西班牙語再轉為葡語了!

  我找了一個在康奈爾念書的葡萄牙學生,每星期給我上課兩次,好讓我把我學到的改變過來。

  在前往巴西的飛機上,起先我坐在一個哥倫比亞人旁邊,而他只會說西班牙語,我不敢跟他說話,害怕一不小心又把兩種語言搞混了,不過,坐在我前面一排的兩人就在用葡語交談。我從來沒有聽過別人說「真正」的葡語,我的葡語老師總是說得慢而清楚。眼前這兩個人呢,說話卻像連珠炮般,我甚至想從他們話中認附我學過的一些單字,像「我」、「那些」等都沒法認出。事實上,我什麼也沒聽明白!

  最後,當飛機在千里達加油時,我走到這兩位仁兄面前,用很慢很慢的葡萄牙語——或者是我覺得是葡萄牙文的葡萄牙語——跟他們說:「對不起……你們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Pues nāo,porque nāo?」——「當然聽得懂,為什麼聽不懂?」他們回答。

  我努力解釋,我學葡語已經幾個月了,但從來沒有聽過真正的葡語對話;而剛剛在飛機上聽他們談話,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噢,」他們笑起來了,說:「我們說的不全是葡語啦!」原來他們說的葡語就像猶太人自行發展出的德語——稱為「意第緒」(Yiddish)———樣,因此你可以想像有個人很認真地學了德語,然後坐在兩個猶太人身邊,卻一直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聽起來明明是德語,卻一點也聽不懂。他一定以為自己的德語沒學好。

  回到飛機上,他們告訴我另一個真正說葡萄牙語的人,於是我跑去跟他坐。他原來在馬裡蘭州學神經外科的,因此跟他談話不困難——但我必須跟他談「神經循環、神經中樞」等複雜萬分的東西。其實很多長英文單字要翻成葡文並不困難,因為分別只在它們的結尾:英文的「tio」

  就是葡文的「-cao」,「ly」就是「mente」等等。但當他往窗外看,喃喃的說了些很簡單的話時,我卻呆住了:我根本不知道「天是藍的」葡語應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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