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菲茨傑拉德 > 夜色溫柔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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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年輕而有魅力,但托普西也年輕,也有較力。他猜想她有過情人,在過去的四年中鬧過戀愛。哎,人從來就弄不明白自己在別人的生活中到底佔有多大的空間,然而,在這困惑之中萌發出他的愛戀之情——最佳的感情觸發點恰恰是當一個人遇到了阻礙,而仍要維持一種關係的時候。往事悄悄浮現出來。他要抓住她珍貴的外殼裡的富有深意的獻身精神,直到他能占為己有,直到他能完全控制。他盡力在自。身上找出可能吸引她的因素——比起四年前要少了許多。透過一片青春的迷霧,十八歲也許可以張望一下三十四歲,而二十二歲則能清晰地看透三十八歲。而且,上次相遇時,迪克尚處在情感的高峰,而打那以後,他的熱忱就衰退了。 當服務員將洗燙過的衣服送來後,他穿上件白襯衫,系上領圈,打了條綴有一顆珍珠的黑領帶,在這顆珍珠的下邊約一英寸處掛著另一顆同樣大小的珍珠,他系眼鏡用的細繩正好從這顆珍珠中穿過。睡過一覺後,他的臉上又現出往年夏天在裡維埃拉時有的紅潤的棕色,為了使自己更有活力,他手撐在椅子上倒立直到他的鋼筆和硬幣掉下來。三點鐘,他打電話給蘿絲瑪麗,她讓他上樓去。做了那套雜技動作,他一時有些頭暈,便在酒吧間停下來,喝了一杯杜松子酒補劑。 「嗨,戴弗醫生!」 只因為蘿絲瑪麗在這家旅館,迪克才能一下子就認出這是科利斯·克萊。他仍是那張自信的臉,那副自負的神態,那胖乎乎的下巴。 「你知道蘿絲瑪麗住在這兒嗎?」科利斯問。 「我碰到過她。」 「我原在佛羅倫薩,聽說她在這兒,所以我上星期就過來了。你根本看不透這個『媽媽的小妞』,」他補充道,「我是說,她是被呵護著長大的,而如今她卻成了個老於世故的婦人,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相信我,她的腰帶上可拴著一些羅馬小夥子呢!真是!」 「你在佛羅倫薩讀書?」 「我!當然,我在那兒學建築,我星期天回去——我要在這兒看大賽。」 迪克好不容易才不讓他把酒錢算到自己的賬單上。迪克在酒吧間拿著賬單,倒像是攥著一份股市報表。 20 迪克從電梯出來,順著彎曲的走廊,最後轉身朝一道亮著燈,外邊依稀有說話聲的房門走去。午餐的桌子仍擺在房間裡,她在喝咖啡。 「你還是那麼漂亮,」他說,「比以前更漂亮了。」 「你想喝咖啡嗎,年輕人?」 「真抱歉,今天早晨我如此邋遢。」 「你那時看上去氣色不好——你還好吧?來點咖啡嗎?」 「不,謝謝。」 「你又有精神了,今天早晨我嚇壞了。要是攝製組在這兒,我母親下個月就要過來了。她老問我是否會在這兒見到你,好像她以為我們是鄰居似的。媽媽喜歡你,她總覺得你是我應該結識的人。」 「噢,我很高興她仍然惦記著我。」 「哦,她惦記你,」蘿絲瑪麗對他肯定地說,「非常非常惦記你。」 「我時常在電影裡看到你,」迪克說,「有一次我叫人專門給我放了一場《老爸的女兒》!」 「這部電影要是不被剪片的話,我在當中有很多的鏡頭。」 她從他背後走過,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打電話讓人把餐桌撤走,完了在一張碩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上次遇到你時,我還只是個小女孩,迪克。現在我是個大人了。」 「有關你的一切事情我都想聽。」 「尼科爾怎麼樣——還有拉尼爾和托普西都好嗎?」 『他們都好。他們經常提起你——」 電話鈴響了。她接電話時,迪克翻閱了兩本小說——一本是埃德娜·費伯①寫的,另一本則是艾伯特·麥基斯克的。侍者來收餐桌。沒有了餐桌,一身黑睡衣的蘿絲瑪麗更引人注目了。 -------- ①埃德娜·費伯(1887——1968),美國女小說家。 「……我有客人……不,不太好。我得去裁縫店試衣服,得花許多時間……不,不是現在……」 似乎不見了餐桌,她才松了口氣。蘿絲瑪麗朝迪克笑笑——這笑容仿佛是他們倆在一起,要設法擺脫世上所有的麻煩,在他們自己的天地裡享受清靜—— 「好了,」她說,「你知道嗎,我花了一個小時準備你來?」 但是又有人給她打電話。迪克站起來,把他的帽子從床上放到了行李架上。蘿絲瑪麗見了有些驚慌,忙用手捂住話筒。「你不是要走吧?」 「不走。」 蘿絲瑪麗電話打完了。他很想拽住下午的時光,他說:「此刻要是有人在精神上給我進補一下就好了。」 「我也這麼想,」蘿絲瑪麗附和道,「剛才打電話給我的那個人認識我的一個遠房表親,這點事竟然給人打電話!」 她把燈光調暗些,以便於談情說愛。她為什麼不讓他好好看看她呢?他說起話來就像是把一個個字母送她耳朵裡,好像這些宇母要花些時間才能到達她那兒。 「坐在這兒,又靠得這麼近,真想吻吻你。」接著他們站在房間中央熱烈地親吻起來。她緊挨著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僅僅在客廳裡親熱是不夠的。要麼前進,要麼後退。當電話又一次響起時,他踅進了臥室,躺倒在她的床上,打開艾伯特·麥基斯克的小說。蘿絲瑪麗走進來,坐在他的身邊。 「你的睫毛真長。」她說。 「我們現在是在大學三年級生舉辦的舞會上,出席舞會的是蘿絲瑪麗·霍伊特小姐,她是個眼睫毛迷——」 她吻了他,他把她拉下來,他們躺在一起,又親吻起來。她的呼吸透出青春氣息,顯得急迫和興奮。她的嘴唇有些粗糙,但口角柔軟。 他們仍和衣摟抱著。他手腳忙亂,她氣喘吁吁,胸脯起伏,低聲說,「不,現在不行——那些事要慢慢來。」 他克制著把自己的激情壓到大腦的角落裡去。他用手臂托起她綿軟的身體,一直把她舉到離他半英尺高,他輕輕地說: 「親愛的——這沒關係。」 他仰面看著她,她的臉猶如一輪變幻著的月亮,發出永恆的光輝。 「要是你這麼做,你會得到善果的。」她說。她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走到鏡子那兒,用手拍打著淩亂的頭髮。過後,拖過一把椅子放到床邊,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面頰。 「說說你的實際情況吧。」他要求。 「我一直說的是實話。」 「某種程度上——然而從來都不一致。」 他倆都笑起來,不過他仍要追問。 「你真的是個處女嗎?」 「不,不!」她拖腔拖調地說,「我跟六百四十個男人睡過覺——如果那就是你要的回答。」 「這不關我的事。」 「你想要我成為你的一個心理學病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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