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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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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她告訴他跟布洛克門之間的友誼是怎麼開始的。有一天在狄摩尼克餐廳,葛羅麗亞和拉凱爾巧遇正在午餐的布洛克門及吉爾伯特先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提議四個人一起吃飯。她相當喜歡他,他是她厭倦了年輕男孩時的調劑,他要的不多,只要一點點就能滿足。他迎合她,自己也很開心,了不瞭解她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她跟他見面好幾次,棄家人的公開反對於不顧。然後一個月以後,他向她求婚,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從意大利的度假別墅到大銀幕的演藝事業等無所不依。她當著他的面笑了出來——而他也笑了。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放棄。在安東尼獲得她的芳心以前,布洛克門已經有了持續的進展。她待他相當好——除了她總是用令人討厭的綽號稱呼他以外——讓他有一種想像,仿佛當她走在籬笆上,他則象徵性地陪伴在她的身旁,如果她跌倒,他隨時做好接住她的準備。 在訂婚宣佈前的那一晚,葛羅麗亞告訴了布洛克門。他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她沒有辦法向安東尼說明當時發生的所有細節,但她暗示布洛克門毫不遲疑地就和她爭吵起來。安東尼推測,他們的會面最後不歡而散,葛羅麗亞極度冷漠和無動於衷地坐在沙發一角,而這位「卓越影業」公司的約瑟夫·布洛克門則在地毯上來回踱步,瞳孔收縮,頭部低垂。葛羅麗亞對他感到很抱歉,不過她判斷自己最好不要表現出來。在最後的慈悲驅使下,她試圖讓他憎恨她,以此畫下句點。然而,安東尼太瞭解葛羅麗亞最強的武器應該是冷漠,因此判定她這次的做法肯定無效。他仍經常無意間想起布洛克門——直到最後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全盛期 某天下午,他們坐上前座有遮陽篷的公交車,離開昏暗的廣場,一路沿污濁的河道走了個把小時,順著支流離開西區市街轉入繁華的大道,到處都是來逛百貨公司的人群,萬頭攢動有如蜜蜂一般。交通堵塞,車流凝結不動,就像一塊成不規則狀的果醬;公交車就像是輸送的平臺般擠滿了人群,靜靜地等待交通號志發出准許通行的呻吟。 「真是太棒了!」葛羅麗亞大喊,「你看!」 一輛磨坊的馬車,車身完全被麵粉染白,由一個全身沾滿灰塵的鄉下人駕駛,經過他們而去,車後跟著一匹白色的馬和他的黑人夥伴。 「真可惜!」她抱怨,「如果兩匹馬都是白色的就好了,這樣配上薄暮就會是很美的景象,這一刻能身處於這個城市,真的讓我感到非常快樂。」 安東尼搖搖頭不表同意。 「我認為這個城市是個半調子。總是試圖營造一種驚人而令人景仰的都市風格,想要成為名副其實的浪漫大都會。」 「我不這麼想,我認為它令人感動。」 「也許某些瞬間是如此。不過它的景觀是人為而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是由公關體系的明星所運作,由華而不實的舞臺設計所堆砌,如果告訴我在這裡曾經舉行過臨時演員的大遊行,我也不會感到驚訝——」他停頓,急促一笑,又補充說:「也許技術方面很優秀,但卻不足以令人信服。」 「我敢打賭,警察把人民都當成笨蛋,」葛羅麗亞若有所思地說,一邊看著路旁有一個個子高大卻膽小的女士,在警察的協助下過馬路,「他總是看到人的驚恐、無能和衰老的一面——事實上是如此,」她補充。然後又說:「我們最好趕快動身回家,我跟媽媽說了要早點回去吃晚餐,然後上床。真討厭,她說我看起來很疲憊。」 「我真希望我們已經結婚了,」他認真地低語,「那麼我們晚上就不須道別,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樣真好!我想我們應該到處去旅行,我想去地中海和意大利,而且我也想上舞臺表演——也許一年以後。」 「你一定可以的,我會寫部劇本題獻給你。」 「這樣真好!那我就能演了。將來,等我們有了更多錢」——老亞當的死總是以這種方式技巧性地暗示——「我們就興建一座很豪華的莊園,好嗎?」 「噢,當然好,還要有私人的游泳池。」 「要有很多,還有私人的小河。噢,我真希望現在就能擁有。」 真是詭異的巧合——他也正好在期待相同的事。他們如潛水員般跳入人群的深色漩渦中,在第五十街抬起頭來換氣,緩緩朝家的方向漫步而行,兩人之間彌漫著無可言喻的濃情密意……就像走在一座只存在於夢中的安靜花園。 幸福美好的日子就像小舟般,沿著緩慢流動的河流漂浮前進;春天的夜晚特別引人陷入某種哀愁的憂鬱,讓過去顯得特別美麗而苦澀,召喚他們回顧過往時光,看見他們在遙遠夏日的戀情,已隨著那被遺忘的華爾茲漸行漸遠。他們之間最感痛苦的時刻,莫過於因人為因素阻隔而必須暫時分離;在戲院,他們會相互尋求對方的手,握住,在漫長的黑暗中溫柔地施力和回應;處身在擁擠的人群中,他們會眉目傳情,讀出對方心裡想說的話——完全不知道他們其實只是遵循塵世裡世世代代的人群走過的軌跡,卻懵懵懂懂地領悟到,如果真實是生命的終結,那麼幸福就是生活的方式,以其短暫和易逝而更需要被珍惜。然後,五月在一個神奇的夜晚結束,六月開始,離婚禮只剩下十六天——十五天——十四天—— 離題 就在他們公開宣佈婚約前,安東尼回到泰瑞鎮去探望祖父。時間的詭計逐漸得逞,他的形容更加枯槁,頭髮也越顯斑白,當他聽到這個消息,反應充滿了譏諷與懷疑。 「噢,你要結婚了,是嗎?」他刻意用一種含糊的溫和語氣包裝,並不停地前後搖晃他的頭,以至於安東尼沒有因此感到絲毫沮喪。當他對祖父的真正意圖尚一無所知時,他假設會有一大筆錢因此進賬。就算不給他,也一樣會拿去做公益;進行道德改革的大業。 「你打算去工作嗎?」 「這——」安東尼拖長尾音,感覺有些措手不及,「我有在工作。你知道——」 「嗯,我指的是真正的工作。」亞當·帕奇不帶感情地說。 「雖然我還不太確定將來要做什麼,但我也絕對不是一個乞丐,爺爺。」他不服輸地大聲宣稱。 老人半閉著眼衡量安東尼所說的話,然後近乎道歉地問: 「那你一年存多少錢?」 「到目前為止沒有——」 「所以之你打算用現有的錢過日子,而且已經打定主意要仰賴奇跡發生來養活你們兩個人。」 「葛羅麗亞自己有一點錢,夠她用來買衣服。」 「有多少?」 安東尼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不禮貌,他回答: 「一個月大約一百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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