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菲茨傑拉德 > 美麗與毀滅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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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布洛克門咧嘴而笑,「你知道女孩子就是這樣。」 三位年輕人一致點頭;布洛克門漫不經心地看著安東尼,以批評的眼光望向天花板,然後逐步往下。他的舉動透露兩種訊息,一種有如中西部農民正在欣賞他的小麥收成,另一種則像演員想知道自己是否被注意——這是所有優秀美國人在公眾場合都會有的表現。當布洛克門結束他的視察後,便迅速轉向面前那三位沉默的男士,決定展開致命的攻擊,務求一擊中的。 「你們是大學同學?……念哈佛,對吧。我知道普林斯頓打敗了你們學校的曲棍球校隊。」 這個運氣不好的男人,他的話又引起另一陣沉默。這些人離開學校已經三年,而且他們只關心足球比賽的戰況。在這次的出擊失敗後,不論布洛克門先生是否已感受到自身處於一種敵意冷場的氛圍已不重要,因為—— 葛羅麗亞到了,慕瑞兒到了,拉凱爾到了。在葛羅麗亞匆促簡短的一聲「嗨,大家好」的寒暄及那兩位的附和後,她們三人便迅速消失在化粧室門後。 隔了一會,慕瑞兒出現了,她以精心設計的半裸之姿慢慢爬向他們。這次她又展現自己的獨特品味:她烏黑的頭髮整個往後梳得油光水滑;眼睛周圍則刻意描深;全身散發強烈而持久的香水味。她使出全力把自己打扮成神話中的水妖,用普通話說,是「蕩婦」——專門釣男人和甩男人,本質上是個明目張膽卻又冷血的愛情玩家。在她耗盡心血的企圖裡,有某種東西讓墨瑞第一眼看她時被打動了——大臀部女人與黑豹般柔軟彈性的結合!在他們等待葛羅麗亞的三分鐘內,當然出於禮貌性的假設,也等拉凱爾,墨瑞的眼睛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她會別過頭去,垂下眼睫毛,咬著下嘴唇,極盡所能地扭捏作態,並把手放在臀部上,隨著音樂的節奏左右搖擺,說: 「這麼美的爵士樂你聽過嗎?只要旋律響起,我的肩膀就開始不乖了。」 布洛克門先生殷勤地鼓掌。 「你應該登臺表演的。」 「我很願意!」慕瑞兒大叫,「到時候你會支持我嗎?」 當慕瑞兒轉向墨瑞時,她已收起那些小動作,變得端莊起來。她問起墨瑞今年「看過了」什麼,墨瑞揣測她要問的是戲劇演出,於是他們便熱烈而高興地交流了不少劇名: 慕瑞兒:你有看過《我心依舊》嗎? 墨瑞:沒有。 慕瑞兒:(熱切地)這齣戲很棒!你會想看的。 墨瑞:你看過《搭帳棚的人,歐瑪》嗎? 慕瑞兒:沒有,但聽說它的評價不錯,我蠻想去看的。那《美女與工人》呢? 墨瑞:(期待地)這我看過。 慕瑞兒:我覺得它不怎麼好,簡直就是垃圾。 墨瑞:(黯淡地)是的,你說的對。 慕瑞兒:不過我昨天晚上去看了《法中情》,感覺還不錯。你看了《小小咖啡館》嗎?…… 對話就以這個形式繼續下去,直到他們把所知的劇名說完為止。在這當中,迪克只好面對布洛克門先生,決心從這個沒指望的負擔儘量萃取出「黃金」。 「我聽說,每一部新小說在出版上市時,版權就會賣給電影公司。」 「事實的確如此,當然對電影來說,最重要的是故事性要夠強。」 「我想也是。」 「有太多小說的內容充斥著對話和心理描寫。當然這種對我們公司來說就沒什麼價值可言,它們不太可能在銀幕上創造出什麼吸引力。」 「也就是說你首先看的是情節。」理查德眼神發亮地說。 「當然,情節是最先要考慮的——」他中斷對話,揚起他的視線。布洛克門的動作產生了連鎖效果,其他人也都感受到這警告性的一指而暫停下來,葛羅麗亞現身了,她隨著拉凱爾從化粧室裡徐徐走出。 接下來在晚餐的過程中,還發生一件事是,約瑟夫·布洛克門都不下場跳舞,只坐在座位上,帶著一種長輩容忍晚輩的無聊表情看著舞池。布洛克門是個有威嚴而自負的人,他出生於慕尼黑,在美國的事業是從一個巡迴馬戲團的賣花生小販做起。十八歲,他擔任餘興節目的宣傳人員;接著,成為該表演的經紀人,然後過沒多久,他就擁有一個屬自己的二流歌舞劇團。就在電影事業逐步脫離新奇的階段、發展為一個有前途的產業時,二十六歲有企圖心也有錢的他,仗著自己在流行娛樂的專業經驗,實踐了自己的賺錢野心。這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電影工業滋養著他的成長,如滾雪球般,它吸引更多有財力的人投入其中,還有更豐富的想像力和務實的理念……現在布洛克門坐在這裡,默想這位傳說中的葛羅麗亞,她曾讓年輕的斯圖亞特·哈爾康離開紐約回到帕薩迪納——他看著她,然後意識到葛羅麗亞隨時可能停下舞步,回來坐在自己的左手邊。 他希望她可以快一點,牡蠣已經上桌有一小段時間了。 此時,被分派坐在葛羅麗亞左手邊的安東尼,正與她共舞,活動範圍總不出舞池的四分之一,這是一種對女孩的殷勤表現,同時對其他雄性動物發出警告說,「臭小子,別想靠近!」刻意讓大家知道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 「嗯,」安東尼開口,審視著她,「你今——晚看起來真美。」 她的眼穿過阻隔在他們之間的半尺距離,看著他的眼。 「謝謝你——安東尼。」 「事實上,你的美令人不敢逼視。」他補充。這次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你也很迷人。」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笑一笑,「我們的確很合得來。」 「經常是這樣,沒錯啊?」對於他的意見她都可以很快抓到重點,就像反應任何與她有關的事一樣,無論它們多麼隱而不顯。 他壓低聲音,這次說話的語氣中已沒有任何一絲玩笑的意味。 「你覺得牧師會贊成教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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