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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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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齊非騎士的悲慘結局 時間是星期一,安東尼帶嘉洛汀·柏克到藝術餐廳去吃午飯——之後,他們回到安東尼的公寓,他拉出一個活動小餐桌,上面擺滿了各種酒,選出苦艾和琴酒作為提神的飲料。 嘉洛汀·柏克,蓋斯酒館的女招待,他因為純消遣而跟她在一起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安東尼喜歡她是因為她要的不多,前不久的夏天,他才歷經一件悲慘的事,一個女孩和他交往到接吻超過六次以後,便開始期待他的求婚,以至於安東尼現在對於跟自己同社會階層的女孩都心懷恐懼,要挑剔她們的不完美實在是太容易了:如身材的缺點,或籠統來說欠缺一種個性上的纖細特質——然而,要對待一個在酒館工作的女招待,用的則是另一種標準。人或許可以容忍某些特質出現在自己親近的僕人身上,但若同社會階層的點頭之交有類似行為,則會被視為不可原諒之事。 嘉洛汀蜷縮在長沙發的一角,斜眼看著安東尼。 「你一天到晚都在喝酒,對不對?」她突然開口。 「怎麼了,我以為這很正常。」安東尼有些驚訝地回答,「你不這麼認為嗎?」 「沒。有時我去參加派對——你知道,大概一個星期一次,但我都只喝兩三杯酒。你和你的朋友則是一天到晚都喝,我覺得你這樣是在糟蹋自己的健康。」 安東尼有點被感動了。 「噢,你這麼貼心會關心我!」 「是啊,沒錯。」 「我並沒有常常這樣喝,」他澄清,「上個月我有三個禮拜一滴酒也沒沾,而且我一星期裡喝得比較多的也真的只有一次。」 「可是你每天都有理由喝,而你現在才不過二十五歲。難道你對未來沒有任何野心嗎?你沒想過四十歲時你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我誠心誠意相信自己不會活到那時候。」 她的舌頭在齒間打轉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瘋——了!」她說這句話的同時安東尼正在調一杯新的雞尾酒,接著她問:「你和亞當·帕奇有親戚關係嗎?」 「是的,他是我的祖父。」 「真的?」她明顯地興奮起來。 「千真萬確。」 「那可真有意思,我爸以前在他那裡工作。」 「他是個古怪的老人。」 「他人好不好?」她問。 「這個,在私生活方面,他幾乎沒有讓人非議之處。」 「跟我談談他的事。」 「這個,」安東尼回想,「……他滿臉皺紋,頭上剩下的幾根灰發不論什麼時候看,都好像有風在裡面吹。他是個非常重視道德的人。」 「他做了很多好事。」嘉洛汀認真地表示。 「聽你在胡說!」安東尼嘲弄地說,「他是只假道學的驢子——一個膽小鬼。」 她的心思偏離了正在談論的話題。 「為什麼你不跟他一起住?」 「那我乾脆去住衛的牧師公館好了。」 「你瘋——了!」 嘉洛汀再一次用舌頭發出清脆的聲響表示她不贊同。安東尼忖度,這個沒有固定男人的女孩心中的道德底線在哪裡——如果當無情的大浪將她對老帕奇的尊敬如同沙灘一樣被沖走時,她的道德意識還剩下多少? 「你恨他嗎?」 「我也想知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你永遠不會喜歡上那些為你著想的人。」 「那他恨你嗎?」 「我親愛的嘉洛汀,」安東尼抗議了,開玩笑地對她皺了皺眉,「再多喝一杯吧。他討厭我,假如我抽根煙,他就會進來房間到處聞。他是個衛道人士,呆板無聊的人,甚至某部分可以說是偽善的。如果我沒有喝一點酒,我大概不會跟你說這些,不過我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嘉洛汀的興致仍然很高。她把杯子拿在手中,一口未嘗,看著安東尼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敬畏之色。 「你說偽善是什麼意思?」 「這個,」安東尼不耐煩地說,「也許他不是這種人,但他不喜歡我喜歡的事情,至少,到目前為止據我所知,他是很無趣的。」 「嗯。」她的好奇心似乎終於得到滿足。她後仰埋進沙發裡,啜飲手中的雞尾酒。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她若有所思地評論,「是不是每個想跟你結婚的人都是因為你的祖父很有錢?」 「並沒有——但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該責備他們。而且,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打算要結婚。」 她不表贊同。 「將來你一定會墜入情網,噢,你一定會——我知道。」她肯定地點頭。 「過度自信是很不智的,歐齊非騎士就是因此而毀滅。」 「他是誰?」 「是我偉大的心靈所創造的產物,他是其中一個,角色是騎士。」 「你——真的——瘋了!」她興奮地咕噥著,笨手笨腳地試圖跨越她與安東尼之間的心靈鴻溝,潛意識裡她認為這麼做可以縮減與對方的距離,將她帶往這位用想像力模糊她平時認知範圍的人。 「噢,這樣不行!」安東尼提出反對,「噢,這不可以,嘉洛汀,你不可以玩精神病醫生對病人的遊戲來看待騎士,假如你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瞭解他,我不會讓他登場,而且,如果因此損及了他的名譽,我也會覺得很不安。」 「我想,我可以理解所有說得出道理來的事。」嘉洛汀試探性地回答。 「騎士的情況是,他的一生有可能經歷各式各樣有趣的事件。」 「嗯?」 「就是因為他的結局過早來臨,我才會想到他,在我們的談話中提起他。我痛恨先從騎士的結局開始介紹他,但無奈的是,騎士的一生也跟真實世界一樣,有開始就有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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