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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然而,要想計劃成真,必須先讓供獸商失掉那些拉車的轅牛,從而不得不向「鋼鐵巨獸」求助。於是便有了這場野獸的突襲,——確實是出乎意料的襲擊,——但卡拉加尼知道如何將之利用。冒著導致一場滅頂之災的危險,他人不知鬼不覺地抽下了「柵欄村」大門的門栓。結果,老虎、豹子闖入了圍籬,水牛們或是逃走或是被吃掉了,幾個印度人也遇了難,但卡拉加尼的計劃卻成功了:馬裡亞·凡·吉特將出於無奈而求助於莫羅上校。為了帶上流動動物園返回孟買城。

  的確在喜馬拉雅山這種幾乎荒無人煙的地區,重新集齊拉車的牲口本就極為困難,何況又是卡拉加尼負責為供獸商籌辦此事呢。他自然一點兒也不盡心,於是,馬西亞·凡·吉特便把幾輛大車掛在「鋼鐵巨獸」身上,帶著他的全部手下一直南下到埃塔沃車站。

  在那兒,鐵軌貨車可以把動物園的所有設施運走。派不上用場的卡拉加尼與那些「希喀裡」一樣,自然也要被供獸商解雇。於是他故意表現得極為不知所措。邦克斯被這種假像蒙蔽了。工程師自忖這個印度人機智又忠實,並且對印度這一帶的情況了如指掌,肯定會有很大的幫助,於是讓卡拉加尼擔當嚮導,把「蒸汽屋」領到孟買去。從這一天起,遠征隊伍的命運便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誰也不會懷疑這個隨時準備以性命相拼的印度人是個叛徒。

  但卡拉加尼有一次險些暴露。就是當邦克斯跟他講起那納·薩伊布之死的時候。他當時無法掩飾住狐疑的神態,搖著頭表示無法相信。不過,哪個印度人又不是如此呢?對他們來說,帶有傳奇色彩的「頭人」是死神也無法征服的超自然的生靈。

  隨後,當卡拉加尼在吉普賽人的商隊裡遇到一個從前的夥伴時——決不會是一種巧合,他證實了這則消息嗎?還無從知道,但可以想見,他確切地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總之,叛徒並不放棄他卑鄙的陰謀,好像想把「頭人」的遺願由他來付諸實現。

  於是,「蒸汽屋」一路穿過了萬迪亞斯山脈的各個谷地,再經歷了那番曲折之後,旅客們便到達了用作避難之地的普蒂裡亞湖邊。

  在湖上,當卡拉加尼以隻身前往朱比勒波爾為藉口想要從水上浮車脫身時,他終於露出了馬腳。儘管他自控力很強,一種細微的生理現象卻沒能逃過上校銳利的眼睛,他受到了懷疑,現在,我們知道愛德華·莫羅的猜測是太有道理了。

  他獲准出發,但古米也要同去。兩個人跳入湖中游了一個小時,最後到達普蒂裡亞湖的東南岸。

  黑暗的夜裡,兩人一道走著,一個提防著另一個,另一個卻不知道已經引起懷疑。優勢因此是在古米——莫羅上校的又一個馬克·雷爾這邊。

  整整三個小時,兩個印度人就這樣走在橫穿萬迪亞斯山系南部的各條支脈、通往朱比勒波爾車站的大路上。山野裡的霧氣要比湖面上的稀薄多了。古米密切監視著這個旅伴,他腰間插著一把鋼刀,只要覺察到一絲可疑的舉動,生性敏捷的他便會撲向卡拉加尼,使其束手就擒。

  不幸的是,忠誠的印度人未來得及像自己預想的那樣行事。

  沒有月亮,夜色漆黑。二十步外就辨不出行人。

  突然,在道的某個轉彎處,一個聲音驀地響起,叫著卡拉加尼的名字。

  「是我!那辛!」印度人應聲到。

  就在同時,道路左邊響起奇怪的尖利哨聲。

  這口哨古米再熟悉不過:是貢德瓦納那些野蠻部落的「吉思裡」!

  驚呆了的古米一時不知所措。而且,殺死了卡拉加尼,他又怎麼對付這做為聯絡暗號的哨音引來的一大群印度人呢?理智告訴他得馬上逃走去通知夥伴們。對!先要脫身不被抓住,然後再回普湖,設法遊著找到「鋼鐵巨獸」以阻止它靠岸,此外別無它法。

  古米不再遲疑。趁著卡拉加尼去會與他對答的這個那辛,古米往旁邊一跳,鑽進了路邊的叢林。

  等到卡拉加尼及其同夥再一起回來,準備除掉這個莫羅上校指派給他的旅伴時,古米已經不見了。

  那辛是一夥達誇人的頭領,也效忠於那納·薩伊布的事業。得知古米跑掉以後,他讓手下人把叢林搜個遍。想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個剛剛逃走的大膽僕役找到。

  搜查一無所獲。古米要麼在黑暗中迷了路,要麼已找到一個山洞躲避起來,反正蹤跡全無,抓是抓不到了。

  話又說回來,達誇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在這荒郊野外,古米只是孤身一人,即使使出渾身的解數,也決不會在他們之前趕回有三個小時行程的普蒂裡亞湖吧?

  卡拉加尼於是作罷。他與達誇人的首領商談了一會,後者好像要聽候他的差遣。然後,整支隊伍便折回往普湖的方向,大步上路了。

  現在,這支人馬之所以從它一直駐紮的萬迪亞斯山谷裡開出來,正是因為卡拉加尼通知了他們莫羅上校將要到達普蒂裡亞湖附近的消息。經由由誰呢?就是通過這個混入吉普賽人的商隊、名叫那辛的印度人。告訴給誰呢?——那個在幕後策劃著這場陰謀的傢伙。

  的確,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源于一起周密的計劃,莫羅上校及其同伴們是無法逃脫其擺佈的。所以,蒸汽機車在普湖的南端靠岸時,達誇人便在那辛和卡拉加尼的指揮下打劫成功。

  但他們憎恨的是莫羅上校,就他一個。至於上校的那些朋友,因為被毀了最後一間住處棄置在山野裡,沒什麼可怕的了。於是只有上校被抓,早上七點時,已經走到普蒂裡亞湖六英里以外。

  卡拉加尼把愛德華·莫羅閣下帶到朱比勒波爾車站顯然是不可能的。上校於是猜想自己不會離開萬迪亞斯地區,而且他知道既已落入敵手,可能永遠也脫不了身了。

  但這個勇敢的人絲毫沒有失掉鎮靜。他走在這些凶野的印度人中間,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甚至佯裝不去看卡拉加尼。這個叛徒已經走到隊首,實際上他是這群人的首領。逃跑是不現實的。儘管沒有被捆住手腳,上校的前後左右全都擠滿印度兵,看不到一絲空隙。而且,縱使鑽了出去,也得馬上給抓回來。

  上校於是考慮起自己處境的嚴重性。能認為是那納·薩伊布的黑手在操縱這一切嗎?不會!他相信「頭人」已必死無疑。會不會是這個原反叛首領的某個同夥,也許是巴勞·洛呢?他不是決心完成弟弟為之喪生的復仇計劃,為「頭人」報仇雪恨嗎?愛德華·莫羅已預感到某種類似的勾當。

  同時他也想到沒有成為達誇人的俘虜的可憐的古米。他逃掉了嗎?有可能。他沒有最先遇害嗎?可能性更大。如果他安然無恙,能指望上他帶人來救援嗎?太難了。

  的確,如果古米認為應該跑到朱比勒波爾車站去搬救兵的話,那就太晚了。

  相反,如果他回到普湖的南岸找到邦克斯等人呢?但幾乎彈盡糧絕的朋友們又能怎麼辦?也會登上往朱比勒波爾的路嗎?……可沒等他們追上,上校就會被推入萬迪亞斯山中某個秘密之處了。

  因此,這方面是別想抱任何希望了。

  莫羅上校冷靜地分析著形勢。他並不絕望,因為不是甘心屈服厄運的人,但他寧可把事件置於各種現實條件中加以全面考慮,而不願沉溺在與臨危不亂的頭腦不相稱的某種幻想中。

  隊伍走得極快。那辛和卡拉加尼顯然是想在日落之前到達某個約定地點,上校的命運便將在那裡決定。叛徒心裡著急,愛德華·莫羅先生也是巴不得早些有個了斷,他已不在乎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結局。

  只有一次,將近正午時,卡拉加尼讓隊伍休息了半個小時。達誇人紛紛領了食物坐到一條小溪旁吃起來。

  上校也分到一點兒麵包和幹肉,他毫不客氣地全都吃光。從頭天晚上起就一直沒有進食,他可不願讓敵人們最後看到自己體力不支而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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