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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第六章 馬西亞·凡·吉特的告別

  那一晚圍柵內外再無事發生。這回柵門是牢牢地關上了。然而獸群圍住柵籬的時候,又怎麼會被打開呢?這問題仍然無法解釋,因為是卡拉加尼親自去上的門栓,而那些橫樑相當結實,是不會被撞斷的。

  奧德上尉儘管只是皮肉之傷,卻受苦匪淺,右胳膊幾乎不能動彈。

  我則已感覺不到那把我抽倒地上的虎鞭的威力。

  我們於是決定天一放亮就趕回「蒸汽屋」。

  馬西亞·凡·吉特除了因死掉三個夥計而著實遺憾以外,對境況並沒顯得更為沮喪,儘管水牛的丟失會讓他出發時比較難辦。

  「這就是從事這行可能的遭遇。」他對我們說,「我一直有種預感會遇到類似的險情。」

  然後,他讓人掩埋了三個印度土民,把他們的殘骸置於畜欄的一角,坑挖得很深防止野獸再掘出來。

  黎明的光亮很快淡化了塔裡阿尼灰暗的夜色,於是,大家紛紛握手道別,我們告別了馬西亞·凡·吉特。

  供獸商堅持讓卡拉加尼和兩個印度雇工護送我們,至少要陪著穿過森林。我們接受了他的好意,這樣,六點鐘時便離開了圍柵村。

  歸途中未有遭遇。老虎、豹子都全無蹤跡。顯然它們已填飽肚子,回到各自的洞穴裡了,現在可不是去招惹他們的時候。

  至於那些從圍柵村逃出來的水牛,或許是被咬死,陳屍于高草叢中,或許是在塔裡阿尼深處迷失了方向,別指望它們憑本能會找回圍柵村了。因此,供獸商的畜力應該說是徹底地丟了。

  穿出樹林後,卡拉加尼和兩個印度人便與我們分手了。一小時後,範恩和布萊克吠叫著迎接我們返抵「蒸汽屋」。

  我向邦克斯描述了一番這次歷險。自不必說他是多麼為我們能如此輕易地脫身而高興。遇到此類襲擊,多數情況下遭襲者中不會有一個能生還來講述攻者們的「豐功偉績」的。

  奧德上尉已被迫把手臂用三角中懸吊起來,這也由不得他;不過工程師——這次遠行中真正的醫生——說傷口並不嚴重,他保證幾天之後就會癒合。

  挨了打卻沒能反擊,奧德上尉心裡很是窩火。但不管怎樣,他畢竟往自己四十八隻老虎的功勞簿上又添進了一隻。

  次日,八月二十六日下午,狗大聲地叫起來,但很歡快。

  是莫羅上校、馬克·雷爾和古米回來了。終於讓我們徹底松了口氣。愛德華·莫羅閣下此行順利與否?還不知道,但他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這是最重要的。

  邦克斯最先跑向上校,握住他的手,用眼神詢問他。

  「一無所獲!」上校只輕輕搖了搖頭答道。

  言下之意,不但在尼泊爾邊境上進行的搜尋毫無結果,而且他像是告訴我們關於此事不必再多談了。

  晚上,邦克斯盤問馬克·雷爾和古米,得知了一些情況。他們告訴他莫羅上校的確是想查看一下那納·薩伊布再次出現于孟買英屬印度轄區前曾經隱匿過的「印度斯坦」地帶。弄清這位司令官的屬下們下落如何,搜索他們在經過印一中邊界時是否在此處留下痕跡,試圖獲知有沒有那納·薩伊布的領導,他的哥哥巴勞·洛是否躲藏在這片仍屬英國統治的地區……便是愛德華·莫羅此行的目的。然而調查得出的結論是勿庸置疑,叛亂分子已經離開了此地。他們的大本營,曾舉行假葬禮以傳播出那納·薩伊布死訊的地方,已蕩然無存。巴勞·洛音訊皆無。他的嘍羅們亦毫無辦法進行追蹤。叛亂頭領既已被殺死于索特布拉山系的山間小路上,其追隨者又極有可能分散於印度半島以外的各處,正義便無從也不必去伸張了。因此,離開喜馬拉雅山邊境,回轉向南行進,並最後完成從加爾各答到孟買的原定路線,這是我們唯一應做考慮的。

  出發之日確定于一周之後的九月三號。給奧德上尉的傷口完全癒合留出必要的時間是適合的。而且莫羅上校,顯然已被這次環境惡劣的艱苦行軍折騰得疲憊不堪,也需要休息幾天。

  此間,邦克斯開始進行準備工作。修整我們的火車以重入平原地帶、完成從喜馬拉雅山到孟買英轄區的路程,這事兒讓他忙了整整一個星期。

  開始,大家便商定對路線再做一次修改,以避開西北的這些大城市:米拉特、德裡、阿格拉、圭利奧、詹西及其他城市,因為1857年的印度民族大起義在這些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災難。而伴隨著這場起義的最後幾次暴動,所有能勾起莫羅上校相關回憶的東西也應該消失。因此我們的流動住所將穿過外省地區而不在主要的大城市停留,然而,單只憑自然美景,這些地區也值得一遊。就這方面講,新迪亞幅員遼闊的王國不遜色幹其他任何地方。在我們的「鋼鐵巨獸」面前展現的將是半島上風景最秀麗的野徑。

  季風已隨不出八月的雨季而結束。九月初的天氣預示著將有怡人的氣溫,這將使旅行的第二階段不致太困難。

  我們在療養站滯留的第二個星期中,福克斯和古米二人擔任起每日食品供應的職責。帶著兩狗,他們跑遍了這群集著山鶉、野雞、大鴇的中部地帶,捕到的飛禽儲存在「蒸汽屋」的冰箱裡,必是旅途中的美味佳餚。

  我們還去拜訪過兩三次圍柵村。那裡,馬西亞·凡·吉特也在為動身前往孟買忙於準備,他以哲人淩駕于生命中大小諸般災難之上的超然看待自己遇到的煩惱。

  我們知道,那只高價換來的第十只老虎被抓到後,動物儲備終於齊全了。馬西亞·凡·吉特只需著手恢復他的轅牛。但那晚遭襲時跑掉的牲口一頭也沒回來。四散在森林中,它們十之八九是遇難橫死了。這便需要找尋替代品,——就當時的情況,這很棘手。為此,供獸商已派卡拉加尼遍訪鄰近的農場與村鎮,他正焦急地等著回音。

  在療養站呆的這最後一個星期平安無事。奧德上尉的傷口逐漸癒合。也許他還想做最後一次探險以完成自己的戰鬥任務呢;但莫羅上校必然堅決反對而迫使他放棄。既然手臂已不似以往靈活,為什麼要冒險呢?再說,如果餘下的旅途中遭遇到野獸,他不自然就有了復仇的機會了嗎?

  「而且,」邦克斯提醒他說,「你還生氣勃勃,上尉,四十九隻老虎卻已死於你的手上,還不算那些被打傷的,天平仍是傾斜向你這邊。」

  「是啊,四十九隻!」奧德上尉歎著氣說,「但我本想湊夠五十的!」

  顯而易見,他對此始終耿耿於懷。

  九月二號到了。我們已出發在即。

  這天上午,古米進來通報說供獸商來訪。

  果然,馬西亞·凡·吉特帶著卡拉加尼趕到「蒸汽屋」來了。他想按照慣例在出發之際向我們道別。

  莫羅上校滿懷熱忱地接待了他。馬西亞·凡·吉特則滔滔不絕講出一連串的複合句,充斥著他慣用的出人意料的措辭。但我感覺在他的漂亮話兒後面,隱藏著某種他欲言又止的盤算。

  邦克斯正好觸到了問題的關鍵,當他問及馬西亞·凡·吉特是否已幸運地更新了套車的牲口時。

  「還沒有。邦克斯先生,」供獸商回答,「卡拉加尼到那些村莊白跑了一趟,儘管受我全權委託,他也沒能弄到一對這有用的牲口。我得遺憾地承認,要把我的動物園運到最近的火車站去,動力是太缺乏了。八月二十五、二十六日那晚的突襲導致了水牛的失散,置我於尷尬的境地……那些大籠子,連同裡面的四足客人,實在是太重……而且……」

  「你要怎樣把它們運往火車站呢?」工程師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馬西亞·凡·吉特回答。「我冥思苦想……巧做安排……又猶豫不決……可是,出發的時候迫在眉睫,九月二十號,就是說十八天以後,我便要到孟買交貨了……。」

  「十八天!」邦克斯驚呼,「這樣你就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我知道,工程師先生。因此我別無他法,只有一個!……」

  「什麼辦法?」

  「就是,在絲毫不想為難上校的前提下,向他提一個相當冒昧的請求……可能……」

  「那就說吧,凡·吉特先生,」莫羅上校插言道,「請相信,如果我能辦到,我會很樂意為您效勞。」

  馬西亞·凡·吉特深鞠一躬,右手觸碰嘴唇,上半身微微顫動,完全像是一個對意想不到的恩賜感激涕零的人。

  總之,供獸商是問,鑒於「鋼鐵巨獸」強大的牽引力,有無可能把他的輪動獸籠掛在火車的尾部,將它們拉到德裡至阿拉哈巴鐵路線上最近的一站——埃塔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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