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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的確,有只動物正在一根粗繩的末端掙扎,繩子系在結實的樹叉上。

  確實是只獅子,沒有獅鬣的那種,——這特性使它們有別於非洲獅,——卻不失為一隻真正的獅子,正是馬西亞·凡·吉特夢寐以求的。

  野獸的一隻前爪被環形繩結套住了,吊在那裡,它奮力掙扎卻終是無法逃脫。

  儘管供獸商叮囑在先,奧德上尉的第一個動作還是開槍射擊。

  「別開槍,上尉!」馬西亞·凡·吉特喊道。「我求求你,別開槍!」

  「可……」

  「不能!就是不能!我可警告你!這只獅子落入我設的陷阱,它該歸我!」

  這的確是個陷阱,——絞架形捕獸器,既簡單又精巧。

  把一根結實的繩子系在粗而柔韌的樹枝上。枝梢折彎朝向地面,使打了活結的繩子最下端能夠進到牢牢釘入地面的木樁的切口裡。再在木樁上置下誘餌,要讓想吃到的動物必須把頭或一隻爪子伸進套裡才能夠得到。但它剛一伸過去,誘餌哪怕被稍稍一碰,也會讓繩子脫開木樁切口,樹枝彈起來,獵物便被提起,同時,一根極重的木樁沿著繩子滾落,砸在繩結上把它收緊,使它不會因獵物的掙扎而鬆開。

  這類捕獸器經常設在印度的森林中,由它擒獲的野獸比人們想像的要多得多。

  經常是動物被套住了脖子,幾乎馬上便被勒死,同時腦袋也被那根重木樁砸得半碎。但我們眼下這只兀自掙扎的獅子只是被套住了爪子。因此它不但活著,而且滿有生氣,有資格躋身于供獸商的貴賓之列。

  馬西亞·凡·吉特對自己的幸運喜不自勝,趕緊派卡拉加尼回畜欄,命令他讓車夫把裝有輪子的獸籠拉過來。此間,我們得以從容地觀察這只獅子,它因我們的出現而愈加憤怒。

  供獸商更是兩眼不離獅子左右。他繞著樹走來走去,小心翼翼地不讓上下舞動的獅爪觸到自己。

  半小時以後,兩頭牛拉著的獸籠趕到。我們不無困難地把吊著的獅子關進去,然後便打道回府了。

  「我真的已開始絕望,」馬西亞·凡·吉特對我們說道。「在印度的林生動物中,獅子的數量可不是很多……」

  「林生動物?」奧德上校問。

  「對,就是指常出沒於林區的動物,我真慶倖自己能捕到這只猛獸,它將給我的動物園帶來榮耀!」

  不消說,從這天起,馬西亞·凡·吉特不必再抱怨自己的晦氣了。

  八月十一日,就在我們曾從中救出供獸商的那個捕虎的陷阱中,一併捉住了兩隻豹子。

  這是兩隻齊塔斯豹,很像那只在羅西科漢德平原上大膽襲擊「鋼鐵巨獸」的豹子,當時我們沒把它抓到。

  現在,只差兩隻老虎,馬西亞·凡·吉特的貨物就齊備了。

  已經到了八月十五號,莫羅上校還是沒有回來,而且音信皆無。邦克斯心裡焦急卻不願表露出來,他向熟知尼泊爾邊境情況的卡拉加尼詢問愛德華·莫羅先生在這片已獲獨立的國土上會遇到什麼危險。印度人向他保證說西藏的邊界上已沒有一個那納·薩伊布的黨徒了。然而,他看上去很遺憾上校沒有選他做嚮導。要知道,在這個他熟悉每條小徑的地區,他的效勞會大有裨益的。但現在,想找到上校已是不可能了。

  奧德上尉與弗克斯卻日益親密,繼續著他們在塔裡阿尼的徒步冒險。在圍柵村那些幫助下,他們又成功地射殺了三隻中等大小的老虎,自然也冒了很大的危險。其中的兩只是上尉打中的,第三只歸功於勤務兵。

  「四十八隻!」奧德說,他極想在離開喜馬拉雅山區前達到滿數五十。

  「第三十九隻!」弗克斯算道,卻沒有把那只葬命於他槍下的花豹包括進去。

  八月二十日,馬西亞·凡·吉特需要的倒數第二隻老虎在一個陷阱裡捉到了,而此前,它們總是憑藉本能或機遇得以逃脫。像多數情況下一樣,老虎在摔下去時受了傷,但傷勢一點兒也不嚴重,只需休息幾天就足以復原,移交給哈根貝克和漢堡兩地時傷口應該會看不出來。

  以行家的眼光來看,陷阱狩獵是一種頗為野蠻的做法。顯然,單單是想殺死動物,哪一種方法都可行;但如果想要活捉,情況則有不同,因為它們太容易摔死,尤其是掉到這些用於捕象、深達十五到二十英尺的坑裡時。十隻中難得有一隻不摔成重傷而死。因此,據供獸商講,即使是在一度推崇這種做法的邁索爾,人們也開始放棄它了。

  總之,圍柵村的動物就差一隻老虎了。馬西亞·凡·吉特很想抓住它入籠。他迫不及待地要返回孟買。

  這只老虎,他倒是沒用不久就抓到了。但代價何其昂貴!有必要詳細敘述一下,因為實在是太貴、太貴了。

  在奧德上尉的周密安排下,一場狩獵定於八月二十六日晚進行。客觀條件很合適:夜空晴朗、氛圍靜謐、皎月西沉。如果夜色太濃,野獸會不太願意出穴活動,而半明半晴的天色則會誘使它們,恰好,那彎「娥眉月」——馬西亞·凡·吉特用於描述月芽兒的詞,——會在午夜後發出一些微光。

  奧德上尉和我,再加上弗克斯和對此感興趣的斯托爾,一起組成這次狩獵的核心力量,供獸商和他的幾個印度雇工、卡拉加尼也參加行動。

  因此,晚上將近七點鐘,我們吃罷晚飯,向不願同去的邦克斯道過別便離開了「蒸汽屋」,一路順利,八點時就到了圍柵村。

  馬西亞·凡·吉特這時已吃完飯,像往常一樣接待了我們。大家商量了一會兒,狩獵計劃便很快定下來。

  關鍵在於,要到一個兩隻老虎夜裡經常光顧的河岸邊某處做埋伏,這河距圍柵村兩英里遠,在一條被當地人叫做「尼拉豁」的溝壑深處,事先並沒放置任何誘餌,印度人說這樣沒用,在「尼拉豁」的這段地帶剛剛做過的一次探獵活動表明,老虎們解渴的欲望足以把它們吸引到這條「尼拉豁」底部的激流旁。此外,我們知道在這兒隱匿起來方便而容易。

  午夜以前我們不會出發。但現在才七點多鐘。只有耐心等待。

  「先生們,」馬西亞·凡·吉特說道,「所有的房由你們隨便住,奉勸你們也像我一樣去睡覺,明天要很早動身,睡上幾小時會使我們更便於戰鬥。」

  「你想睡嗎,莫克雷?」奧德上尉問我。

  「不,」我回答說,「我寧願散步消磨時間,也不願睡得正香時被人叫醒。」

  「隨你們的便吧,先生們,」供獸商說道。「我可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你們看,我要!『舒展一下肢體』了。」

  馬西亞·凡·吉特於是舉起雙臂,頭和上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發出幾聲很說明問題的哈欠。

  他這樣極為愜意地「舒展肢體」之後,便向我們做了一個最後的告別手勢,進到他的茅屋裡去了,大概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我們呢,我們幹什麼呢?」我問。

  「咱們閒逛吧,莫克雷,」奧德上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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