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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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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最為堅信不疑的人當中,自然有大頭人曾關押過的那個印度囚犯。這個對賞金想入非非,而且又要借機一泄私憤的窮鬼,一心只想著趕緊行動起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他的盤算十分簡單:第二天就自告奮勇為總督效勞;在弄清楚有關當杜·龐特的來龍去脈,即那張告示背後的細枝末節之後,就隻身前往他被人發現的地方去碰碰運氣。 晚上近十點時,聽了那麼多自相矛盾的傳聞之後,印度人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但同時又更為堅信了自己的打算。最後,他決定先回家睡會兒覺。他唯一的住處就是停靠在杜德馬河岸的一隻小船,於是他眯縫著雙眼,恍恍惚惚地朝船的方向走去。 他絲毫沒有料到那個僧丐一直跟在後面,為了不引起覺察,僧丐始終走在陰暗處。 在奧蘭加巴德城這個人口稠密的街區邊緣,此刻的街道冷清了許多。這裡主要的道路通向一片空地,空地外便是杜德馬河,一派荒涼的景象。只有那些趕時間的人還會行色匆匆地經過這裡到熱鬧的街區去。印度人終於聽出了腳步聲,但是他沒發現自己在河邊孑然一人。 僧丐一直緊隨其後,而且始終將自己隱藏在暗處,或躲在樹蔭下或貼著四處的斷壁殘垣走。 但這份小心謹慎並非是多餘無用的。此時,一輪剛剛升起的月亮,正靜發著淡泊的光芒。那印度人早該發覺自已被人緊緊跟蹤。至於要聽到僧丐的腳步聲,那倒是不可能的事。他光著兩腳,與其說是在走路,倒不如說是在滑行,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杜德馬河岸。 五分鐘悄然已過,那位印度人——幾乎是機械地——一步步走向那艘可憐兮兮的小船,他慣於過夜的地方。他的行蹤不能有第二種解釋。他就像一個每晚都必從這片荒地經過的人,此刻完全沉浸在第二天就要去實現的宏偉藍圖中。對大頭人的復仇之心,——誰讓他對囚犯又凶又殘,——加上對那筆賞金的強烈欲望使他變得耳聾眼花。 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之言所遭來的橫禍。 他絲毫沒注意到那僧丐慢慢地離自己越來越近。 突然,僧丐一躍而起,惡虎般撲向他,手裡一道閃光。那是從一把馬來亞匕首的刀刃上反射出來的月光。 印度人的胸部被刀刺中,重重地倒在地上。 但儘管這一刀刺得又准又穩,可憐的印度人並沒立即死去,嘴裡含含糊糊地說著什麼,而且大口吐著鮮血。 兇手俯身抓起被殺的人,把自己的臉正對著月光說: 「你認得我嗎?」 「是他!」印度人艱難地哽咽著。 還沒來得及最後說出僧丐那聽了讓人害怕的名字,就被掐斷了氣。 不一會兒,印度人的死屍就在杜德馬河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僧丐等水花聲平靜下來之後,才轉身離開。他重新穿過荒地和已經空無一人的街區,然後快步朝一個城門走去。 但當他趕到那裡時,城門剛關。幾個皇家軍隊的士兵在門邊值班站崗。正如他所料,僧丐插翅難逃奧蘭加巴德城。 「我必須出城門,而且就在今晚……否則就再也出不去了!」他自言自語道。 他按原路折回,沿著牆內環形巡查道走了兩百余步,又登上貼牆的斜坡,攀到最高處。城牆頂距挖築在內外牆之間的護城河有五十余尺高。而且筆直的牆身上沒有任何凹凸不平的地方可作支撐點。看來,一個人想在上面爬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抓著一根繩子大概還可以從上往下落,但是僧丐那條不過幾尺長的腰帶只能幫他從貼牆的斜坡上滑到地面。 僧丐停下腳步,四周望望,想著出城的辦法。 奧蘭加巴德城四周的大樹那青翠的樹冠像蓋在城牆上的圓頂,垂下來的枝條既長又柔韌結實,抓著它或許可以穩穩當當地落到護城河裡。 一想到這點,僧丐不再猶豫了。他鑽進一個樹冠,很快就爬到牆外,把自己纏在一根長長的枝條上,樹枝在重負之下慢慢地往下彎。 當彎彎的枝條觸到牆上的折邊時,僧丐放慢下滑的速度,仿佛他手裡抓著的是一根打結的繩索,而不是樹枝。就這樣,他落到城牆的一半高度,離地面還有三十餘尺,如何逃生仍然是個問題。 懸在半空的僧丐,搖來晃去,腳在牆壁上不停地找著擱腳的凹口,他已精疲力盡。 突然,幾道強光劃破黑暗。接著又聽見幾聲巨響。原來僧丐被守城的士兵發現了。他們朝他開了槍,雖沒有打中他本人,但有一顆子彈卻打在了樹枝上距離他的頭只有兩寸的地方。 不久,樹枝便哢嚓一斷,而僧丐也自然落到護城河裡……換了別人,一定會喪命於此,而他卻安然無恙。 冒著又一次的槍林彈雨,他爬出護城河,又登上外牆的斜坡,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對僧丐來說,簡單得如同一場遊戲。 逃出很長一段距離之後,他沿著奧蘭加巴德城外的英軍駐地走了一會兒。 又逃出兩百余步後,他停下來,回過頭,舉起殘廢的手指向那座城市,狠狠地說:「讓當杜·龐特的那幫走狗們倒黴運吧!英國人,那納·薩伊布跟你們的血海深仇絕不會就此了結!」 一八五七年的暴動曾使一些人的名字沾滿了血腥味,而那納·薩伊布則是其中最可怕的一個。總督把他看作是對印度征服者們的最高挑戰,十年後,再次將他的名字公之於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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