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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最後這句話,那僧丐連眉也沒皺一下,神態依然自若。但當他聽到一個印度人——顯然是那群人中最為興奮的一個——說出如下細節時,不禁也眉頭緊蹙。如此詳盡的細節不能有假:

  「真實情況是在一八五九年,這位大頭人就夥同他的兄弟巴勞·洛和貢達的前任王公德比·布克斯·辛格逃到尼泊爾境內一座山下的營地。三人被英軍逼得走投無路,決定越過印中邊界。在此之前,大頭人和他的兩個同夥又為自己操辦了葬禮,好讓大家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但真正被埋掉的只是他們在舉辦葬禮時自己割下來的一根左手指。」

  「你從哪兒知道這些的?」一個聽者問這位頗為自信的印度人。

  「我當時就在葬禮現場。當杜手下的士兵曾把我抓進牢裡,六個月後我才逃出來。」

  當印度人侃侃而談時,僧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兩眼閃光。那支缺根手指的手被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前的毛織破衣裡。他一言不發地聽著,發抖的嘴唇間露出一副銳利的牙齒。

  「那麼,你認識大頭人啦?」有人問當杜以前的這位囚犯。

  「當然。」印度人回答。

  「如果面對面碰到他,你能立即認出他來嗎?」

  「那就跟認出我自己一樣容易。」

  「這樣的話,你可就有希望得那兩千鎊的賞金啦!」一個人說道,毫不掩飾一臉的豔羨。

  「或許吧……,」印度人回答說,「但這位大頭人會真的已經跑到孟買來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在我看來這不太可能。」

  「他來這要幹什麼呢?」

  「大概是再發起一場暴動。」說話的人如果不是在英軍裡服役的印度兵,至少也是經歷過戰場的人。

  「既然政府已將大頭人的行蹤被揭發一事公之於眾,那麼可想而知政府在這方面消息靈通得很!」這位插話者屬￿那種絕對相信政府辦事能力的人。

  「好吧!」印度人又開了口,「願主保佑我能碰見當杜·龐特,那我可就發財啦!」

  僧丐往後退了幾步,目光卻一直落在大頭人以前的這位囚犯身上。

  天已經黑了下來,而奧蘭加巴德城裡街頭巷尾的興奮勁卻有增無減。關於大頭人的各種傳聞越來越多了。有人說他曾在這座城市露過面;有人卻說他離這裡很遠;還有人拍著胸脯確信無疑地說從省北邊來的一個信使已將當杜被捕的消息報告給了政府。晚上九點時,消息最靈通的人都揚言大頭人已經被抓進了城裡的監獄,和在那過了三十多年鐵窗生涯的幾個薩格人關在一起,第二天一早無須履行任何手續就立刻被絞死。曾和他一起搞過暴動的大名鼎鼎的唐提阿·托皮,就是這樣死在了西普利廣場,但到十點的時候,說法卻又全變了樣。眾人一致認為被囚的大頭人很快就越獄遠逃了,這消息給那些一心想著兩千鎊賞金的人無疑帶來幾線希望。

  事實上,以上所述全是道聽途說,無中生有。消息最靈通的人並不比那些不太靈通的或根本就一無所知的人知道得更多。大頭人的腦袋始終是有錢可賺的東西。

  只不過那個認識當杜的印度人得到賞金的可能性更大。能有機會遇上這位兇殘無比的大起義頭子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尤其是在孟買地區。再往北,更靠近半島中心的一些地區,在辛蒂阿、布德爾德和烏德一帶,在阿格拉、德裡、坎普爾和勒克瑙這些城市,這位曾頒佈過血腥命令,犯下過累累罪行的大頭人早已激起民憤。那裡的人一旦抓住他肯定會將他交給英國人處置。死者的親屬、丈夫、妻子、兄弟和孩子至今仍哀悼著他們被成百殺戮的親人。十年的時間也沒能磨滅他們深埋於心的那份刻骨之恨。所以當杜·龐特決不會粗心大意地跑到這些令他早已聲名狼籍的地方來。假若如傳聞所言,他已穿過印中邊境,或由某種原因,諸如發動起義之類,他已經離開了深山裡的營地,那雖是個極其隱蔽的地方,但英印警方還是發現了它,那麼唯一可能的是他來到了德克坎,只有這裡才是他的安身之處。

  而且總督已經聽到了大頭人在奧蘭加巴德露面的風聲,這才懸賞緝拿他。

  不管怎樣,應該注意到在奧蘭加巴德,上流社會的法官、官吏、政府的職員們對總督掌握在手的消息頗為質疑。有多少次傳聞根本抓不著的當杜·龐特已經被發現甚至被逮住?又有多少風言風語使這位大頭人簡直成了一個傳奇般的人物。他懂分身術,能使最精明能幹的警探束手無策,但平民百姓卻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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