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壯麗的奧裡諾科河 | 上頁 下頁
六十三


  沒有異常的聲音,只聽到散步在枝葉間的鳳冠雉和帕瓦雞的叫聲,或者某只野獸從灌木後面擦過去時發出的沙沙聲。

  兩人就這麼走了20分鐘,心裡一面尋思是不是該回茅屋去,從那兒再返回營地。正想著,忽然聽到了不遠處的一陣呻吟聲。

  瓦爾戴斯做了個手勢,示意同伴趴到地上,——不是為了聽得更清楚,而是在時機未到之前先不要被別人看見。

  前面有一排矮灌木,再過去便是一片沐浴在陽光中的林間空地。

  瓦爾戴斯扒開灌木條,整個空地盡收眼底,呻吟聲正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雅克·艾洛赫躺在他旁邊,手指勾在扳擊上,也從枝條縫裡向對面看。

  「那兒,那兒!」瓦爾戴斯終於找到了。

  這麼多防範措施實在沒必要——起碼目前是這樣。從這兒看過去,空地的另一頭,一棵棕櫚樹下,只有兩個人。

  一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或者說更像死去了。

  另一個跪在地上,抱著對方的頭,嘴裡發出呻吟,原因是很明顯的。

  到這兩個印第安人那兒去沒有任何危險,而且出於義務也應幫幫他們。

  這兩人不是奧裡諾科河上游常見的或遊徙或定居的布拉沃人。瓦爾戴斯從他們的體貌認出他們是與自己同族的巴尼瓦人。

  其中一人——了無聲息的一個——是個50開外的男子,另一個是個13歲的少年。

  雅克·艾洛赫和瓦爾戴斯繞過灌木叢,在離他們10步遠的地方出現了。

  一看到來人,印第安少年馬上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恐怖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把躺在樹下的人的頭往上抬了一次,撒腿就跑了,瓦爾戴斯朝他做了一個表示友好的手勢,也沒能留住他。

  兩人跑到男子身邊,俯下身去,把他上半身抬起來,聽他的呼吸,把手放到他的心口……

  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雙唇失卻了血色,一口氣兒也呼不出來了。

  印第安人死了——也就才死了一刻鐘左右,因為他的身體尚未變冷變僵。他身上纏的布血跡斑斑,掀開布可以看到他的肺部被一顆子彈打穿了。

  瓦爾戴斯在地上搜尋,從被血染紅的草中撿起一顆子彈。

  這是一顆6.5mm口徑的手槍子彈。

  「『加里內塔』上的手槍就是這個口徑,」雅克·艾洛赫說,「『莫裡切』上的手槍口徑是8mm,難道。」

  他想到了荷萊斯。

  「得想辦法把孩子找回來。」他說,「只有他能告訴我們這個印第安人是如何被擊中的,也許他還能說出誰是兇手。」

  「可能,」瓦爾戴斯說,「可到哪兒找他去呢?他嚇跑了。」

  「也許他跑回茅屋去了?」

  「不大可能。」

  的確不大可能,實際情況也非如此。

  印第安少年只往空地左方跑了百來步,他躲在一棵樹後,觀察著兩個陌生人,當看到他們想幫助地上的那個人時,他明白了自己沒什麼可怕的,便向前走了幾步。

  瓦爾戴斯瞥見了他,立刻站起身來。孩子好像又要跑。

  「跟他說話呀,瓦爾戴斯,」雅克·艾洛赫說。

  「加里內塔」的船老大用印第安語叫住了孩子,讓他不要害怕,到這邊來,和他們一起把死者抬回茅屋。

  孩子猶豫了片刻才同意。他臉上的驚恐變作沉痛,喉嚨裡又嗚咽起來。

  他慢慢地走過來,一到屍首面前,就淚流滿面地跪了下去。

  印第安少年面貌溫和,體質強健,但由於缺乏營養而長得瘦瘦的。他怎麼能不瘦呢,生活在荒僻的森林裡,住著那樣一座茅屋,和他相依為命的,又是已經倒斃的這麼一個人?孩子的胸前掛著一個小十字架,這種十字架是傳教士們授予新入教者的。孩子看上去很聰明,雅克·艾洛赫和瓦爾戴斯講起西班牙語時,他說他懂這門語言。

  兩人便開始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高莫。」

  「這個人是誰?」

  「我爸爸。」

  「真可憐!」雅克·艾洛赫叫道,「原來被殺的是孩子的父親……」

  孩子還在哭泣,雅克·艾洛赫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邊愛撫安慰。

  高莫控制住自己,收住了眼淚。他有一種十分肯定的本能的感覺,眼前的陌生人將成為他的保護者和朋友。

  瓦爾戴斯又問:

  「誰打死你父親的?」

  「一個男的,半夜裡來的,進了我們的屋……」

  「是那間屋嗎?」瓦爾戴斯指著茅屋問。

  「是的,這兒沒有別的屋了。」

  「那人是從哪兒來的?」

  「不知道。」

  「是印第安人嗎?」

  「不,是個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雅克·艾洛赫大叫一聲。

  「是的,他說話我們能聽得懂,」高莫又說。

  「他想幹什麼?」

  「他想知道基瓦人是不是已經到了帕裡瑪森林裡。」

  「什麼基瓦人?……」瓦爾戴斯此刻的心情和同伴一樣急切。

  「阿爾法尼茲率領的基瓦人。」高莫答道。

  「在逃苦役犯的團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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