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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這一天,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普呂當大概和菲爾·埃文思根本就沒有人管。他們幾乎也見不到弗裡科蘭:為了讓自己的眼睛什麼也不看見,他一直躺在前面,閉著眼睛。事實上,他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頭暈。沒有參照物,不會有看高層建築物時的那種眩暈感。當你在氣球的吊籃裡,或是在飛行器的平臺上處於深淵的上方,你就不會有深淵將你往裡吸的感覺。而且,出現在飛行器下面的不是一個深淵,而是環繞著它並隨它一起上升的地平線。

  2點,「信天翁號」飛抵內布拉斯加州邊界上的奧馬哈市的上空。奧馬哈是紐約到舊金山長達6,000公里的太平洋鐵路的真正起點。有一陣子,從飛行器上還能看到密蘇裡河泛黃的流水,看到這座磚木結構的城市。奧馬哈城市位於富饒的密蘇裡河流域,很像是一條束在北美腰部的金屬腰帶上的皮帶扣。毫無疑問,當飛行器上的乘客們觀看這些景致時,奧馬哈的居民們肯定也看到了這個奇怪的機器。不過,他們看見這麼個機器在天空翱翔所感到的驚奇,不會比已經置身於這個機器上的韋爾頓學會的主席和秘書的驚訝更甚。

  不管怎樣,這件事聯邦的報紙都會加以評論的,它們會對這一段時間以來全世界都在關注的這一奇異現象作一番解釋。

  一小時後,「信天翁號」飛越奧馬哈城,離開普拉特河向東飛去。太平洋鐵路的走向是沿著普拉特河的河谷穿過大草原的。這樣做,的確令普呂當大叔和菲爾·埃文思感到很不自在。

  「看來那個要把我們帶到地球另一面去的荒謬計劃是真的了。」一個說。

  「而且是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另一個答道,「哼,這個羅比爾,小心點!我可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

  「我也不是!」菲爾·埃文思說,「不過,聽我的話,普呂當大叔,還是先克制點!……」

  「我克制點!」

  「把你的怒氣留著,到了該爆發的時候再發出來……」

  5點左右,「信天翁號」越過覆蓋著蒼松翠柏的黑山,來到了內布拉斯加州那塊被人稱作「劣地」的上空。這是一片赭石色排列無序的丘陵地帶,仿佛是一座座大山從天上掉到地上摔成的碎塊。遠遠望去,碎塊塊塊千奇百怪。從散落其間的遺跡中,還可以窺見中世紀城鎮的輪廓:防禦工事。城堡主塔和帶有突諜、角樓的城堡。實際上,這片「劣地」不過是一個遼闊的骸骨場,有數不清的厚皮動物、龜科動物的白骨,據說還有人骨化石,是開天闢地時某次無法知曉的災變所造成的後果。

  天黑的時候,他們已經飛越了整個普拉特河流域。儘管「信天翁號」飛得很高,眼下的大平原還是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夜間,再也沒有機車尖銳的嘶叫或汽輪低沉的汽笛聲來擾亂佈滿繁星的天穹的寧靜。當飛行器離地面稍近時,偶爾有一聲長眸傳來。這是那些在草原上尋找溪流和青草的野牛的叫聲。當野牛的哞叫聲停下來以後,還可以聽到被它們踩在腳下的青草發出的低沉的聲音像洪水氾濫似的,與螺旋槳連續不斷的簌簌聲完全不同。

  偶爾有一兩聲狼嚎、狐鳴、山貓或是郊狼的叫聲傳來。這種野獸叫聲特別洪亮,俗稱「叫狗」可真是沒有叫錯。

  有時,還可以聞到一些沁人心脾的清香:薄荷香、鼠尾草和苦艾香,與針葉樹強烈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隨著夜晚清新的空氣彌漫。

  當然,如果要把地面上傳來的一切聲音都登記下來,還有一種不祥的嚎叫聲是不應該被忘記的,這種叫聲與郊狼的嚎叫聲不同,這是「紅皮膚 (白人對美洲印第安人的蔑稱,而他們卻自稱為北美大陸的開拓者)」們的喊聲。北美大陸的開拓者們是不會把它和野獸的叫聲搞混的。

  第二天,即6月15日這天早晨5時的光景,菲爾·埃文思走出艙房。今天有沒有可能碰上羅比爾工程師?

  不管怎樣,他還是想要知道前一天羅比爾為什麼沒有露面,於是就和工頭湯姆·特納聊了起來。

  湯姆·特納原籍英國,45歲左右,上身寬闊,四肢極短,有副鋼筋鐵骨,長著一個霍格思(霍格思(William Hogarth,1697—1764),英國畫家、雕刻家)式的碩大而富有特點的腦袋,與這位專門描繪撒克遜人種種醜態的畫家筆下的腦袋一模一樣。如果你仔細觀察一下《淪落風塵記》的第四幅畫,你就會發現那個監獄看守的肩膀上長著的就是湯姆·特納的腦袋,你就會承認他的這副長相絲毫不會給人以鼓舞。

  「我們今天能見到羅比爾工程師嗎?」菲爾·埃文思問。

  「不知道。」湯姆·特納說。

  「我並沒有問你他是不是出去了。」

  「也許是吧。」

  「也沒有問你他什麼時候回來。」

  「看樣子,要等到他逛完商店啦。」

  說完,湯姆·特納就回艙房去了。

  只好滿足於這種回答了。從羅盤上看,「信天翁號」仍在繼續向西北飛。聽了他這番回答越發使人放心不下。

  與黑夜一同逝去的乾旱的「劣地」和眼下的景致相比,該是多麼鮮明的對照!

  離開奧馬哈又飛了1,000公里,飛行器來到了一個菲爾·埃文思不認識的地區的上空。他從來沒到過這個地區。懸崖上幾個呈堡壘狀、幾何線條明顯、柵欄多圍牆少的建築,是印第安人住的地方。這一帶村莊疏落、人煙稀少,與比它低幾個緯度的科羅拉多州盛產黃金的那些地區迥然不同。

  遠處,火紅的朝霞映在一連綿的山脊上,顯現出依然模糊的群山的側影。

  那就是落基山脈。

  這天早上,普呂當大叔和菲爾·埃文思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寒氣襲人。氣溫的變化肯定不是天氣變化引起的,因為陽光是那麼明媚。

  「肯定是由於『信天翁號』飛得太高了。」菲爾·埃文思說。

  的確,掛在中間艙門上的氣壓計已經跌到了540毫米,這表明他們升高了大約3,000米。可見由於地形的起伏變化,飛行器已經升到了相當的高度。

  而且,一小時前它的飛行高度肯定超過了4,000米,它身後聳立著的那幾座終年積雪的高山就是證明。

  憑記憶,普呂當大叔和他的同伴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什麼地方。有可能「信天翁號」在夜間又向南或向北偏離了原來的航線,而且飛行速度極高,這就足以使他們暈頭轉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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