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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結果,小把戲公司只好雇一名夥計,負責記帳,奧布賴恩先生找來一個從前的會計,貝爾宮先生;奧布賴恩先生瞭解他的根底,可以為他打保票。但是不管怎麼說,那不是格裡普!……

  年終形勢好極了,總帳由上面提到的那個貝爾富做出來,算出有多少貨,有多少錢存入愛爾蘭銀行,總額達1千英鎊。

  這時候,1885年1月份,小把戲剛滿14歲,保伯已有9歲半,兩個人年齡不大,身體卻非常健壯,一點兒也看不出從前受過苦,他們脈管裡流著豪邁的血,蓋耳人的血液,就像香農河、利河和利菲河流經愛爾蘭,以使她生機勃勃。

  百貨店生意興隆。顯而易見,小把戲開始發跡了。毫無疑問,在這方面,他做的生意,並沒有投機的性質。而且,他天生謹慎,也不會去投機;當然,如果有機會他也絕不會放過,要有男子漢大丈夫——給他用上這個字眼兒——敢做敢為的氣概。

  這期間,馬克卡蒂一家的命運,總索繞他的心,他接受奧布賴恩先生的建議,往澳大利亞墨爾本寫了信,但是移民官員回信稱,他們已不知那家人的去向——在那遼闊的國家,中部地區在當時幾站是陌生之地,許多人一去都杳無蹤跡了——馬丁先生和他的孩子,很可能到遙遠的地方,在大量飼養羊的農場才找到活兒幹!……可是,在那邊闊的大陸,究竟是哪個省,哪個縣呢?……

  帕特離開了馬爾卡德公司之後,就再也一點消息也沒有了。未必不可能到澳大利亞去找父母了。

  自不待言,小把戲從前認識的所有人當中念念不忘的只有馬爾卡蒂一家人,以及他在悍婆那裡的小夥伴西茜。至於蘭道克村的那個惡婆、那個兇殘的托恩皮潑、皮博恩那個貴族之家,小把戲絲毫也不放在心上。還有安娜·威斯頓小姐,他奇怪還未見她在都柏林舞臺上演出。如果她到都柏林,他會不會去拜訪她呢?也許會,也許不去。不管怎樣,他沒有機會表明態度,因為,那位著名的女演員在利默裡克演砸了之後,就決定離開愛爾蘭,甚至離開大不列顛,去外國做「貝因哈特」(薩拉·貝因哈特(1844-1923),法國著名女演員以「金嗓音」著稱,演出富有情感)式的巡迴演出了。

  「卡凱爾呢……絞死了嗎?」

  這句一成不變的問話,每次火山號返航,格裡普一跨進小口袋商店,都要重複一遍。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成不變:還沒有聽說卡凱爾的消息。於是,格裡普就翻舊報紙,卻沒有找到一點關於「貧民學校那個臭名昭著的無賴」的報道!

  「等著吧!」他說道,「要有耐心!」

  「真的,那個卡凱爾,為什麼就不能變成一個令人尊敬的小夥子呢?」奧布賴恩先生有一天問他。

  「他,」格裡普提高嗓門兒,「就他……那個混蛋?……說死也不肯做個正派人!」

  凱特瞭解戈爾韋那些窮孩子的事情,就同意格裡普的看法。況且,這位厚道的女人和司爐特別投機。只有一點分歧;凱特一再催促格裡普放棄航海,而格裡普執意不肯,於是爭起來,爭吵聲震得廚房的玻璃窗嘩嘩響。因此,到了年底,這個問題沒有向前動一步,司爐又回到火山號船——照他的說法,他「只要看一眼」,爐裡的火就點燃啦!

  11月25日已是隆冬天氣,下起大雪,狂風卷起地面的雪團,猶如鴿子的羽毛。這天十分嚴寒,只有呆在家裡才好過些。

  然而,小把戲卻不能呆在商店裡,早晨他收到一位供貨商從貝爾法斯特寄來的一封信。由於一張單據而無法下帳,這個問題不解決,就可能引起一場官司,而打官司,最好還是極力避免,即使是面對聯合王國戴假髮的法官。至少這是奧布賴恩先生的看法,他深知其中的奧妙,力勸小夥子前往貝爾法斯特,妥善解決這件事。

  小把戲承認這個建議很正確,就決定照他說的做,一天也不耽誤。乘火車去,才三十來英里,趕9點鐘那趟車,當天上午就到達安特裡姆郡的首府,一下午時間大約夠了,跟對方達成一致意見。再乘晚車午夜之前就能返回。

  保伯和凱特就得照看商店了,老闆擁抱同他們告別,就去海關總署附近的火車站,買了去貝爾法斯特的車票。

  這樣天氣出門,就不大可能注意看沿途的景物。再說,火車行駛的速度飛快,時而沿著海濱,時而拐進內陸,出了都柏林郡,穿越米斯郡,在比較重要的港口德羅赫達停了幾分鐘,但是小把戲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看到1英里外的著名戰場,即導致斯圖亞特王朝徹底垮臺的博因戰場。火車又駛入勞斯郡,在鄧多克停了停,鄧多克是綠寶石島的古城之一,是大名鼎鼎的羅伯特·布魯斯加冕的地方。火車往前行駛,進入阿爾斯特省地域:這個省的多尼戈爾郡令我們這年少旅客憶起早年的苦難。列車又穿越阿馬郡和唐郡,便跨入安特裡姆郡的邊界。

  安特裡郡姆是個荒蠻的地方,大多火山積層,遍佈岩洞,其首府即是貝爾法斯特。這是個商埠,擁有300百萬噸的商船,人口很快就要達到20萬,農業幾乎集中為亞麻的種植,而工業人口不下6萬,分散在160個紡麻廠中,同時也有文學傳統,以皇后學院為代表的文學顯示很高的價值,因此,貝爾法斯特在愛爾蘭城市中居第二位。嘿!還有一點,說起來相信嗎?這座城市還屬￿雅克一世的一名寵臣的後代!只有在愛爾蘭,才能碰到如此奇特的社會現象。

  貝爾法斯特坐落在狹窄的拉根河口,河的入海航道很長,穿過數不清的沙洲。這雖然是個工業中心,總醞釀政治磨擦,確切地說醞釀個人利益的衝突,但是要承認,新教和天主教的鬥爭也非常激烈。前者與後者不共戴天,只因後者要求獨立。一派高呼奧朗日的名字進行聯絡,另一派系著黃帶作為標記,進行由來已久的衝突,尤其到了7月7日,著名的博因河戰役紀念日那一天。

  這一天雖非7月7日,溫度又低至零下4度,而全城卻沸反盈天。巴涅爾派分子起來鬧事,眼看要導致「土地同盟會」和地主階級兩派人交手。同本城大多工廠緊密相關的發展亞麻生產協會本部。甚至要保衛,以防意外。

  然而,小把戲另有要事,無暇關注政治事件,先得去拜會他的供貨商,碰巧主人在家。

  這位商人在辦公室裡,瞧見進來一名少年,不禁有幾分詫異,再聽他維護利益時所表現的智慧,又感到不小的驚訝。雙方終於達成一致意見。問題完全解決,僅用兩小時。小把戲要乘晚班火車返回。他前來貝爾法斯特,避免了一場官司,如果說未虛此行的話,那麼他那遊覽市容,不料又遇到一件驚喜的事。

  天快黑了,雪停了。可是,凜冽的寒風從拉甘河灣長驅直入,天氣特別寒冷。

  小把戲經過一家大紡織廠時,被一群人擋住去路。人群密集,堵塞了街道,小把戲只好從人群縫裡往前擠。這是發工錢的日子,這裡聚了大量男女工人。他們剛才聽到宣佈,下周要減工資,全都義憤填膺。

  須知這種亞麻工業種植和紡織,是從前廢除南特敕令之後,由流亡的新教徒帶入愛爾蘭的,尤其貝爾法斯特地區。這些家族在亞麻業好多工廠裡擁有巨額利潤。這座工廠恰恰屬￿信奉英格蘭教的一家公司。然而,大部分工人卻是天主教徒,這就不能理解,他們提出要求,該有多麼激憤而怒不可遏。

  喊聲很快變成了威脅,石塊紛紛飛向工廠的門窗。這時,好幾支警察小隊沖入這條街,企圖驅散集會,逮捕肇事者。

  小把戲怕誤了火車,想擠出去,但是徒然,眼看自己要被沖過來的警察撞倒,有被踩死的危險,他就趕緊躲進一個門洞裡,這時,已有五、六名工人挨了猛擊,順著牆壁倒下去。

  他附近就倒下一個少女,是一個可憐的青年女工,只見她臉色蒼白,身體羸弱,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雖已18歲,但看上去只有12歲。姑娘被撞倒,高聲呼叫:

  「救命啊……救命啊!」

  這聲音?……小把戲仿佛聽出來啦!……這聲音仿佛從遙遠的記憶中傳來……他說不準……但是聽了怦然心動……

  等群眾大部分被趕走,街道基本清了,小把戲就俯身看那可憐的姑娘……她一動不動……小把戲抬起她的頭,讓路燈光照見她的臉。

  「西茜……西茜!……」他輕聲叫道。

  正是西苦……她卻聽不見小把戲的呼叫。

  於是他不再多加考慮,把這個不幸的姑娘當成自家人,就像兄弟對姐姐那樣,將她扶起來,攙著她走向火車站,而這姑娘沒有恢復神志,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

  小把戲將西茜安置到一等車廂,躺在軟席上,火車開了,她還沒有蘇醒。小把戲跪在她身邊,呼喚她……對她說話……緊緊摟住她……

  怎麼!難道他沒有權利將他的難友西茜劫走嗎?……除了在可惡的悍婆那裡,經常受她保護免遭虐待的孩子,可憐的姑娘又能指望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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