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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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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牧羊犬和獵狗 旅行車於8月11日早晨就從卡厄爾西文啟程,沿著伊夫拉格山餘脈的海岸公路,在丁格爾灣小鎮凱勒斯歇了歇,傍晚到達基洛格林鎮。天氣很壞,一整天颳風下雨。次日天氣非常惡劣,幾位大人的情緒也非常惡劣;從瓦倫蒂亞到基拉尼30英里,走完最後一段路程,不得不在基拉尼度過這趟旅行的最後一夜。 侯爵和侯爵夫人總算完成了傳統的旅行,遊了基拉尼湖和凱裡山區…… 次日又上火車,下午3點鐘回到特林戈爾堡,旅行10天歸來。 「旅途這麼累,值得嗎?」侯爵夫人說道。 「還無聊得很!」侯爵附和道。 小把戲則不然,他帶回來滿腦子的記憶。 他首先關心的是問凱特,伯爾克怎麼樣了。 伯爾克情況不錯。凱特沒有把它忘掉,每天晚上,這個洗衣婦都帶著她藏起來的食物,到她通常和伯爾克見面的地點。 當天晚上,小把戲回房間之前,先去附屬建築那一邊看等候他的伯爾克。兩個朋友見面的情景不難想像,相互那個愛撫就不必說了。 當然,伯爾克還是瘦得皮包骨,它不是每天都能吃飽肚子,但是看樣子狀態還不算太糟,它的眼睛很有神,射出聰明的亮光。主人向它保證,只要可能,每天晚上都來,並祝它晚安。伯爾克明白它無權挑剔,就不提出過多要求。況且,還必須小心。伯爾克來到特林戈爾堡附近轉悠已經引起注意,阿什頓伯爵的幾條狗有好幾回狂吠起來。 古堡又恢復日常生活,即適於古老世家的寓公的植物式生活。在古堡還要一直住到9月份最後一周,到那時,皮博恩全家照例要回愛丁堡過冬的住所,再去倫敦參加議院的會議。眼下,侯爵和侯爵夫人只能在乏味的生活中炫耀高貴。鄰居之間重又開始定期而枯燥的拜訪。他們肯定要談起基拉尼之遊。而皮博恩爵士和夫人的印象,恐怕要同已經遊過湖的一些朋友的印象相混淆。應當趕快談談,因為侯爵夫人記性不好,這趟旅行已經模糊淡遠了,就連那外島嶼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只知道從那島上拉出「電纜」,歐洲一拉,美國那邊鈴就響起來,就像她按鈴喚約翰和瑪麗蓉一樣。 然而,這種單調的生活,對小把戲來說幾乎難熬了。他總受管家斯卡萊特的捉弄,被人家當成出氣筒。此外,阿什頓伯爵又反復無常,一刻也不讓他閑著,隨時吩咐他幹事,跑路,繼而又取不斷地來回折騰小馬夫。小把戲感到自己的手腳被暴君的繩子拴住,總是不斷地拉他運動。他無論在候客廳還是下房,被主人呼來喚去,支使來支使去,惹得人笑話,他也覺得深深受到侮辱。 因此,他晚上終於回到房間,就不免考慮他因窮困被迫接受他的職務。給阿什頓伯爵當馬夫,能有什麼出路呢?毫無出路。他天生適於於別的事情。做個地道的僕人,就是做一個馴服的工具,還有損於他的獨立精神,也阻礙他自身的那種抱負。他生活在凱爾文農場的時候,至少感覺是平等的,被人看作是家裡的孩子。老祖母的愛撫、馬丁娜和凱蒂的親熱、馬丁先生父子的鼓勵,如今在哪裡呢?老實說,他看重的還是每晚得到的又埋在那裡廢墟下的石子,而不是給皮博恩家當奴僕每月掙的金幣。他生活在凱爾文農場的時候,總是長知識,幹活,學習,以便有一天能夠……而在這裡,只是幹些令人討厭而又沒有出息的事兒,只是順從一個慣壞了的、又愛虛榮又無知的少年的胡鬧。他整天忙著整理的不是書籍——一本書也沒有——而是滿屋亂丟的東西。 還有少爺的輕便馬車,簡直把他害苦了。噢!那輛馬車!小把戲一看見就恐懼。駕駛笨拙,隨時都可能翻進溝裡,阿什頓伯爵似乎專愛往最壞的路上趕,以便更厲害的顛簸他那抓住車篷帶的小馬夫。如果天氣好的話皮博恩少爺駕別的車,敞篷輕便車或小馬車出動,小馬夫還少遭點罪,他坐在車裡更容易掌握平衡。可惜,綠寶石島上的天空動不動就破開,下來傾盆大雨! 小把戲不遭這種罪的時候極少,幾乎每天,少爺都要駕駛帶篷輕便馬車,或去坎特克炫耀,或在特林戈爾堡周圍長時間遛彎兒。大道上經常有一幫幫流浪兒,他們衣不蔽體,赫腳被石子磨破,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嚷:「銅子兒!……銅子兒!……」小把戲心中十分難受。他經受過這種窮困,非常同情……阿什頓伯爵對待那些窮孩子,不是嘲笑就是喝罵,看他們靠近了,還舉鞭子威脅他們……小把戲很想投給他們幾枚銅板……但不敢,怕惹惱他的主人。 然而有一回,對方太可憐了,那是個4歲的小女孩,身子特別羸弱,金黃髮鬈又那麼可愛,美麗的藍眼睛盯著看看他,向他討一個銅子兒……他投去一個銅板,小女孩拾起錢,驚喜地叫了一聲…… 這一叫聲,阿什頓伯爵聽見了,他當場抓住小馬夫行善。 「你幹什麼,小馬夫?……」他問道。 「伯爵先生……這個小女孩……只給一個銅子兒,就能把她樂壞了……」 「就像從前你在大路上遊蕩,別人扔給你銅子兒一樣,對不對?……」 「不對……絕不是!……」小把戲嚷道,他一聽人指責他伸手乞討過,總要火冒三丈。 「那你為什麼施捨給這個小叫花子?……」 「她盯著看我……我也看她……」 「我不准你看路上的野孩子……記住這話!」 小把戲不得不聽命,但他對這樣狠的心腸有說不出來的惱火。 如果說他迫不得已,將那些孩子引起他的同情藏在心裡,再有同樣的情況,就不再貿然丟給他們銅子兒,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內心頭一個衝動。 且說9月3日這天,阿什頓伯爵吩咐套上小馬車,要去坎特克。小把戲像往常一樣跟隨,背靠背坐在車上,但這次奉命叉起胳膊,如同模特樣一動不動。 小馬車順利駛到小鎮。駕車的馬受到看熱鬧的嘖嘖稱讚,就口吐白沫,用力地跑前蹄。皮博恩少爺讓馬車停到主要商店門前。他的小馬夫則站在高頭大馬的前面,費好大勁才拉住韁繩,旁邊的野孩子部看得目瞪口呆,特別羡慕這個身上飾帶特別神氣的小僕人。 阿什頓伯爵讓全鎮瞻仰夠了,將近下午3點鐘,又趕車回特林戈爾堡,但是讓馬蹦跳著慢跑。大路上通常都有乞兒,見人就喊:「銅子兒……銅子兒!……」他們見小馬車普通,膽子就大些,要緊緊追隨,受鞭子威脅才拉開點距離,最後還是拖在後面了。 只有一個還緊追不捨,那是個7歲的男孩,樣子很精明,十分快活,因此是愛爾蘭人的典型。儘管馬車行駛速度不快,他也得奔跑著才能與馬車齊頭並進。他那雙小腳被石子碰傷,又有鞭子威脅,但他還是堅持,手中舉著越桔樹枝,要換取施捨。 小把戲怕他出事兒,讓他離開,但是無濟於事,他還繼續追隨小馬車。 自不待言,阿什頓伯爵多次喝令他滾開,那倔強的孩子根本不聽,冒著被壓死的危險,一直靠近車輪奔跑。 皮博恩少爺只需一舉鞭,馬就會跑起來,但他不想這麼做,還願意保持這樣的車速。因此,他特別討厭那孩子跟在旁邊,最後就真的抽了他一鞭子。 也是不巧,鞭梢兒正絞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將他拖了幾秒鐘,勒個半死。幸好他最後掙脫,滾倒在地。 小把戲騰地跳下車,朝那孩子跑去。那孩子的脖頸勒出一道血印,疼得直叫喚。小把戲心中氣憤極了,真想沖過去,狠狠教訓一下阿什頓伯爵,別看這個惡少比他馬夫年齡大,恐怕也要為他的殘忍付出巨大代價…… 「回來,馬夫!」阿什頓伯爵勒住馬,沖小把戲喊道。 「這孩子怎麼辦?……」 「回來,」皮博恩少爺揮舞著鞭子重複道,「回來……要不我也照樣抽你!」 他只威脅而沒有付諸行動還算好的,否則難說會出現什麼情況。不管怎麼說,小把戲還是有足夠力量控制自己,他往流浪兒的兜裡塞了幾便士,便回到小馬車後面。 「下次沒有命令你再敢下車,」阿什頓伯爵說道,「我就狠狠教訓你一通,再把你趕走!」 小把戲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沒有回答。而且,馬車很快跑遠,將那窮孩子丟在大路上,不過,他把手中的幾便士弄得叮噹響,完全得到了安慰。 從這天起,阿什頓伯爵受劣根性的推動,越發虐待他的小馬夫,加倍訓斥,極盡侮辱之能事。從前,小把戲是身體受折磨,現在是精神受折磨,全面衡量起來,他感到現在的不幸,並不亞於在悍婆破屋裡或在托恩皮潑的皮鞭下!他經常想離開特林戈堡。走掉……可是去哪兒呢?……去找馬克卡蒂一家嗎?……一點音信也沒有,而且他們也流離失所,怎麼能幫助他呢?然而,他還是決意不再侍候皮博恩家族的這個繼承人了。 再說,有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令他十分擔心。 9月底臨近了,侯爵、侯爵夫人和他們的兒子,按習慣要離開特林戈爾莊園。小馬夫不得不隨他們去英格蘭和蘇格蘭,從而喪失了重新找到了馬克卡蒂一家的全部希望。 此外,還有伯爾克。伯爾克怎麼辦呢?無論如何他也不肯拋棄伯爾克! 「我來看管,」熱心的凱特有一天對他說,「由我來照看它。」 「對,您心腸好,」小把戲回答,「我可以把它託付給您……付給您它吃的費用……」 「噯!」凱特高聲說,「這可不行……我挺喜歡這條可憐的狗……」 「不管怎麼說……不能給您增加負擔。可是我一走,整個冬天……也可能永遠見不到它了……」 「為什麼……我的孩子?……等你回來……」 「我回來,凱特?……我一旦離開,還能肯定回到這莊園嗎?……在那兒……在他們去的地方,很難說他們不會把我打發走……也難說我不會……主動離去……」 「離去?……」 「對……偶然機會……擺到我面前……那也是我一貫的做法!」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善良的女人連聲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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