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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不過,米歇爾·斯托戈夫迅速地沿山坡上去了,儘管他急著去幫助那些發出危急喊聲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這些旅行者不顧暴風雨到山裡來冒險,他們能是些什麼人呢?因為他毫不懷疑,這些人就是一直走在他的四輪客車前面的四輪貨車上的乘客。

  雨已經停了,但是風暴卻更加猛烈起來。叫喊聲被氣流傳過來,變得越來越清晰。從米歇爾·斯托戈夫離開娜佳的地方什麼也看不見。道路蜿蜒曲折,一道道斜坡與這彎彎曲曲的道路交叉在一起,閃電的強光僅僅只使斜坡的凸角顯現出來。狂風撞在這些凸角上以後向四周猛烈地反射開來,形成了一個個氣旋,令人很難過去,所以米歇爾·斯托戈夫非得有不同凡響的力氣,才能頂住它們的進攻。

  但是,馬上就很明顯,那些發出叫喊聲的旅行者應該就在不遠的前面。或者是因為他們被拋到路外面去了,或者是因為黑暗擋住了米歇爾·斯托戈夫的視線,把他們藏匿了起來,總之,米歇爾·斯托戈夫還看不見他們,但儘管如此,他們的說話聲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喏,他聽到的就是這樣一些話,——這仍使他感到有一些驚訝:

  「布托爾!你還回來嗎?」

  「等到了下一個驛站,我非叫人用鞭子抽你不可!」

  「你聽見沒有,該死的車夫!喂!那邊!」

  「這裡的車夫就是這樣給人趕車!……」

  「還有他們說的四輪貨車,居然是這樣的!」

  「哼!大糊塗蟲一個!他總是一副慌不擇路的樣子,而且他好像沒有意識到把我們扔在路上了!」

  「這樣對待我,我!一個受委派的英國人!我要向大使館控告他,我要讓人把他絞死!」

  說這話的那個人看來的確是怒不可遏。但是,猛地一下,米歇爾·斯托戈夫覺得另一個說話的人對發生了的事採取的似乎是聽之任之的態度,因為在這樣一個場合下,這個人突然出人意料地哈哈大笑起來,並且還這樣說道:

  「哎呀!不!說句實話,這太有意思了!」

  「您還敢笑!」聯合王國的公民以一種非常尖酸刻薄的語氣答道。

  「當然了,親愛的同行,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笑,除了笑,我還能做什麼呢?我勸您也像我這樣!我以名譽擔保,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我從沒見過這種事!……」

  正在這時,一聲巨雷使整個狹道上充滿了可怕的轟隆聲,並在山谷中引起更多更大的回聲。接著,當最後一聲雷鳴消失以後,那個樂呵呵的聲音還在回蕩著,說:

  「是的,有意思極了!這種事在法國肯定是不會有的!」

  「英國也不會有的!」英國人回答說。

  這時,一道道閃電把道路照得亮如白晝,米歇爾·斯托戈夫看到,在二十步以外的地方,兩個旅行者並排高高地坐在一輛奇怪的車輛的後座上,那車似乎是陷在某個車轍裡了,而且陷得很深。

  米歇爾·斯托戈夫走到兩個旅行者近前,一個還在繼續說笑,另一個則繼續小聲埋怨,他認出來這兩個人正是乘坐「高加索號」,從下諾夫哥羅德到彼爾姆一直與他同路的那兩個報社記者。

  「喂!先生,您好!」法國人喊道,「很高興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您!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親密的敵人,布朗特先生!」

  英國記者行了個禮,也許他正要按照禮節反過來介紹他的同行阿爾西德·若利韋,但是米歇爾·斯托戈夫對他說道:

  「不用了,先生們,我們互相都認識,既然我們一起在伏爾加河上旅行過。」

  「啊!太好了!太妙了!先生貴姓?」

  「尼古拉·科爾帕諾夫,伊爾庫茨克的批發商,」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但是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麼事,一個人覺得這麼可悲,另一個卻覺得這麼可笑?」

  「科爾帕諾夫先生,我想請您評判一下,」阿爾西德·若利韋回答,「您想像一下,我們的車夫駕著他可怕的馬車的前半部分走了,把我們留在這荒謬絕倫的全套設備的後半截上,拋錨在這裡!兩個人,只有半輛馬車,而且還是更糟的一半,沒有了韁繩,沒有了馬匹!這難道不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嗎?」

  「一點都不可笑!」英國人回答說。

  「可笑,同行!您真不會從好的一面看待事物!」

  「那麼,請問我們怎樣才能繼續趕路呢?」哈裡·布朗特問道。

  「這再簡單不過了,」阿爾西德·若利韋回答,「您把自己套在我們剩下的馬車上,我呢,就握住韁繩,我管您叫我的小鴿子,就像一個真正的車夫一樣,您走起來也會像一匹真正的驛馬!」

  「若利韋先生,」英國人回答說,「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而且……」

  「冷靜點兒,同行,當您累得不行的時候,我會替換您的,而且,如果我沒有拉著您跑得飛快,您有權對待我像對待一隻氣喘吁吁的蝸牛,或一隻累昏了的烏龜!」

  阿爾西德·若利韋非常輕鬆愉快地說著這些話,使得米歇爾·斯托戈夫忍不住笑了起來。

  「先生們,」這時他對道,「有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們這裡已經到達了烏拉爾山脈最高的山口,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順著山坡下山就行了。我的馬車在那邊,後面五百步遠。我把我的馬借給你們一匹,把它套在你們的馬車上,明天,如果不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我們就會一起到達葉卡捷林堡。」

  「科爾帕諾夫先生,」阿爾西德·若利韋回答說,「您提出這樣一個建議,真是太慷慨了!」

  「我再說一句,先生,」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我之所以沒有請你們乘坐我的馬車,是因為車上只有兩個座位,而我的妹妹和我,我們已經坐在上面了。」

  「這沒什麼,先生,」阿爾西德·若利韋答道,「但是,我的同行和我,如果坐著我們的後半截馬車,讓您的馬拉著,我們會去到天涯海角的!」

  「先生,」哈裡·布朗特接著說道,「我們接受您的美意。至於這個車夫!……」

  「哦!您要相信,他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米歇爾·斯托戈夫答道。

  「可是,那麼,他為什麼不回來呢?他明知道他把我們扔在後面了,這個混蛋!」

  「他!他甚至都沒察覺到這個!」

  「什麼!這個好人難道不知道他馬車的前後兩半分家了嗎?」

  「他不知道,他正懷著一顆最真誠的心駕著他的前半截馬車去葉卡捷琳堡!」

  「我不是跟您說了嗎?這是最可笑不過的事了,同行!」阿爾西德·若利韋嚷嚷道。

  「那麼,先生們,如果你們願意跟著我走,」米歇爾·斯托戈夫又說道,「我們就一起去找我的馬車,然後……」

  「可是這輛四輪貨車呢?」英國人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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