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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十一月三日,進行預備性試驗的時刻已經來臨:要用一種不知不覺的漸進方式,來喚醒巴托裡夫人的理智。

  晚上七點鐘左右,在鮑立克的陪同下,瑪麗亞攙著巴托裡夫人走出市政廳,他們穿過郊野,向墓地走去,到了墓地,巴托裡夫人在小教堂門口停下來。教堂裡只有一盞燈,她仍可以看清刻在大理石上的埃蒂安·巴托裡的名字,可她卻和往常一樣,沉默而無神,只是當瑪麗亞和老僕人鮑立克跪在臺階上的時候,她的眼中突然閃出一束光芒,但又馬上消失了。

  一個小時以後,巴托裡夫人又被送回到住所,在初次試驗中,所有隨同去墓地的人都分別站在或近或遠的地方,仔細觀察巴托裡夫人的一舉一動。

  以後幾天裡,又連續重複同樣的試驗,始終不見任何成效。皮埃爾懷著激動的心情觀察了這一系列的試驗,一直不見他的母親的任何異常反應。儘管大夫反復強調說,慢慢觀察,時間久了,就會見成效了,他卻由於試驗無效而有些失望了。大夫認為,只有巴托裡夫人在精神上有了足夠的準備,能夠承受起認出兒子時的劇烈震動時,再讓皮埃爾出場才是最適宜的。

  無可否認,每次去墓地,都會在巴托裡夫人心理上引起一些震動。一天晚上,當鮑立克和瑪麗亞又跪在小教堂的門口時,站在後面的巴托裡夫人緩緩走近門口,把手放在鐵柵欄上,當她看到燈光照射下的教堂內壁上的大理石,她又匆忙向後退了退。

  瑪麗亞趕快過來攙扶著她,忽然聽到她自言自語起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一個名字。

  很久以來,這是巴托裡夫人第一次開口說話啊!

  太令人震驚了,——的確令人吃驚,——所有聽到的人都驚呆了……

  她說的既不是她兒子的名字,也不是皮埃爾的名字呀!她說出的是莎娃的名字!

  皮埃爾此時此刻心中也是萬分激動。可是,當大夫出乎意料地聽到她說出莎娃·多龍塔這個名字時,有誰能夠描繪大夫此時的心情呢?但他仍保持沉默不語,不讓自己的感受有絲毫的流露。

  第二天晚上,繼續進行試驗。這一次,巴托裡夫人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自己就走到小教堂門口跪下來。她低下了頭,連連發出歎息聲,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地往下掉。可是這天晚上她沒有說出任何名字,也許是她把莎娃的名字又給忘記了。

  回到市政廳後,巴托裡夫人表現出心煩意亂,焦躁不安的樣子。這是她得病以來從不曾存過的。安靜。一直是她的精神病的特徵,可現在卻由一種離奇的興奮狀態所代替。顯然,這是她的大腦正在恢復,看來治好她的病是很有希望的。

  果然當夜巴托裡夫人一直都不很安寧。瑪麗亞似乎聽到巴托裡夫人多次說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話。可以肯定她在做夢。如果說她真是在做夢的話,表明她開始恢復了理智了,也說明她的理智已經蘇醒了,看來她的精神病就快要治好了!

  所以大夫決定,第二天就進行新的嘗試,來導演一幕更為動人,更為逼真的戲。

  十八日一整天,巴托裡夫人一直都處於亢奮狀態中,這使瑪麗亞感到十分驚異。皮埃爾幾乎整天都守候在他母親的身邊。他預感到這是最為吉祥的徵兆。

  在這個低緯度的安泰基特島上,經過一個炎熱的白天,夜幕已經降臨了,夜晚一團漆黑,四周一絲兒風也沒有。大約晚上八點半左右,在鮑立克和瑪麗亞的陪同下,巴托裡夫人又離開住處來到小教堂。大夫、呂吉和伯斯卡德跟在後面,與他們稍微保持一段距離。

  在整個小移民島上,人們都在焦急地盼望著,期盼著可能發生的奇跡。小教堂的周圍,一些大樹底下,幾支火把冒著黑煙,火光一閃一閃的,遠處,不時傳來阿特納克教堂的鐘聲,仿佛喪鐘一般。

  一行人穿過郊野,向墓地緩緩走去。皮埃爾·巴托裡不在其中,他已經提前到小教堂裡去了,只有在這最後一次試驗結束時他才能露面。

  大概九點鐘的時候,巴托裡夫人來到了墓地。突然,巴托裡夫人掙脫瑪麗亞的手臂,快步向小教堂走去。

  一種新的感情好像突然完全支配了她。瑪麗亞讓她自由行動。

  墓地死一般的沉寂,只是不時傳來的鐘聲才打破這份安靜。巴托裡夫人突然停下來,站著一動也不動。隨後她跪在第一個臺階之上,俯下身子。大家聽到她輕輕的哭泣聲……

  這時,小教堂的柵欄緩緩打開,皮埃爾身披白色的裹屍布,仿佛是剛從墳墓裡走出來一樣,出現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巴托裡夫人大聲喊道。她真想上去抱住他,可她跌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昏厥過去並不可怕!因為她剛剛才恢復了記憶和思維!她表示出了自己是母親的身份!她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大夫立即進行緊急治療,巴托裡夫人馬上蘇醒過來,她的目光和兒子的目光不由得碰到一起來:

  「活著!……我的皮埃爾……你還活著!……」她喃喃地說道。

  「對!……活著,為了你呀,媽媽!為了愛你而活著!也是為了愛她,她……」

  「她?」

  「對,她!……莎娃!……」

  「莎娃·多龍塔?……」大夫補充說道。

  「不!……莎娃·桑道夫!」

  同時,巴托裡夫人從衣服口袋中摸出一封已經揉皺的信,遞給了大夫。這就是多龍塔夫人臨終前留下的遺言。

  短短數語,準確地道出了莎娃的出身!……莎娃,就是那個在阿特納克城堡被人拐走的孩子!……莎娃就是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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