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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這個「來」字卻沒有來。這回,巴托裡夫人費了好大勁兒,才使心煩意亂的兒子安靜下來。皮埃爾失望極了。儘管他母親心中已惴惴不安,但卻輪到她給他鼓勁,叫他不要失去希望了。大夫不會不知道,瑪麗內拉胡同這所房子的大門是為他敞開的,即使他不關心皮埃爾的這門親事,但他已經對這個家庭多次關懷了,難道這還不足以使他再次來訪嗎?

  皮埃爾度日如年。他終於忍不住了。他必須不顧一切去見安泰基特大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驅使他直奔格拉沃薩。一旦登上遊艇,即使是去得為時過早,大夫也會理解他的煩躁,諒解他的冒失。

  六月七日早上八點,皮埃爾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家。他出了拉居茲,便快步直奔格拉沃薩而去。要不是伯斯卡德身手敏捷,實在難於跟上他。皮埃爾到了碼頭,便朝上次來時停泊「莎娃蕾娜」號的地方望去,不由得呆住了。

  「莎娃蕾娜」號不見了。

  皮埃爾極目四望,想找找看它是否換了地方……沒有找到。

  一個水手在碼頭散步,皮埃爾忙問他,安泰基特大夫的遊艇到哪兒去了。

  水手回答說,「莎娃蕾娜」號頭天晚上就拔錨啟航了。正如當初人們不知道它從哪裡來一樣,如今也不知道它駛向哪裡去了。

  遊艇走了!安泰基特大夫神秘地到來,又神秘地消失了!

  皮埃爾又踏上了回拉居茲的路。這一次,他失望透了。

  當然,如果有人不慎走漏了消息,讓年輕人得知遊艇往卡塔羅去了,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追過去。其實迫過去也無濟於事,「莎娃蕾娜」號停在河口,並不進港。大夫在馬提夫陪同下,乘一條小船上了岸。之後,遊艇立即出海,不知駛向哪裡去了。

  在歐洲,也許在整個舊大陸,再沒有一個地方比卡塔羅河口的山勢和水文更奇特了。

  卡塔羅(現屬南斯拉夫達爾馬提亞地區)並不像人們想像的一樣是條江河,它是座城市,是地區首府,也是主教府所在地。至於河口,包括六個港灣,一個接一個,內中有狹窄的河道相連,只需六個小時就可通過。這些小湖泊如珍珠一般散落在海岸山岸之間,最後一個,位於諾裡山腳下,是奧地利帝國的邊境。一出邊境,就是土耳其帝國了。

  一番快速航行後,大夫在河口下了船。一條電動小艇早已等候在此,要把大夫送到最裡面的那個港灣。繞過奧斯特羅海角,經過卡斯代爾一尼奧沃山前,穿行在城市和教堂的一片景色中,然後又從斯托裡沃和著名的朝拜聖地白拉斯托山以及達爾馬提亞人、土耳其人、阿爾巴尼亞人聚居的黎薩諾前經過,小艇穿過一個又一個小湖,便來到了這最後一個環形港灣。卡塔羅城就建在港灣深處。

  「電力二號」停泊在離城幾鏈(鏈:舊時計量航海距離的單位,一鏈約合二百米)遠的地方。在這美麗的六月之夜,海面上一片昏暗,萬籟俱寂,沒有一絲漣漪。

  大夫不想住在船上。也許是為了以後執行計劃的需要,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小艇的主人。因此,他和馬提夫一起在卡塔羅上了岸,想到城裡找個旅館住下。

  送他們來的小艇在黑暗中消失,駛進港口右側的一個小灣深處隱蔽起來。在卡塔羅,大夫猶如藏匿在世上最黑暗的角落一樣不為人所知。一個陌生人,出現在達爾馬提亞地區的這個富足縣的南斯拉夫人當中,幾乎是不會被認出來的。從海灣望去,卡塔羅城仿佛坐落在諾裡山深凹的底部,前面臨海,海邊呈銳角形的海岸上建有幾排住房。極目遠望,這銳角一直延伸到山凹裡邊,那裡林深樹密,從遠到近一片翠綠,真讓人賞心悅目。港灣裡,各種郵船——大都是洛伊德公司的輪船,以及亞得里亞海的大型海輪駛來停泊。

  一到晚上,大夫就忙著找住處。馬提夫一直跟著他,也不問問剛才是在什麼地方下的船。管他是在達爾馬提亞還是在中國呢,這對他都無關緊要。他像一條忠心的獵狗,主人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他只不過是大夫隨時備用的工具,一台會說話的旋床或鑽床。

  兩人越過碼頭上梅花形的樹叢和經過加固的卡塔羅城牆,然後走進了狹窄上行的,聚居著四五千人的街道。這已是關城門的時候了——城市通常只開到晚上八點,只有大客輪抵港的日子例外。

  大夫馬上就發現,城中已很難找到一家旅店了,因此必須打聽到一個願意出租套房的房東——卡塔羅的房東喜歡幹這種能賺錢的事。

  房東和房子都找到了。在一條相當整潔的小巷裡,有幢房子的底樓頗為寬敞,足夠大夫和同伴住下。他們立即搬了進去。事先商定,房東包下馬提夫的飯食。一見馬提夫食量驚人,房東便漫天要價,結帳時雙方皆大歡喜。

  至於安泰基特大夫,則更願意在外用膳。

  次日,大夫打發馬提夫隨心所欲,自由行動,自己則漫步走到郵局,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件或電報。他事先已約定。信件和電報上只注明自己姓名的開頭字母。結果什麼都沒有。於是他出城到周圍逛了逛。他很快就找到一家還算過得去的飯店。卡塔羅城裡的奧地利軍官和職員們常來這裡聚餐、閒談,他們覺得自己在這個苦地方若不是坐牢,起碼也是充軍流放。

  現在大夫只等行動時機了。以下就是他的計劃。

  他拿定主意,要把皮埃爾擄走。可遊艇在拉古茲期間難於下手。在格拉沃薩,人人都認識年輕的工程師,而「莎娃蕾娜」號及其船主又一直處於眾目睽睽之下,所以即便行動順利,也會很快走漏消息。加之遊艇只不過是艘帆船,一旦港內有火輪追來,馬上就會被追上。

  在卡塔羅就不同了,在此擄走皮埃爾條件極為有利。大夫可以毫不費力就把皮埃爾引到這裡來,他只需寫封信給皮埃爾寄去,後者便會立即趕來。在這裡,無人認識大夫和皮埃爾,只要他一上船,「電力號」就啟錨出海,那時他就會知曉多龍塔的過去,薩娃的形象就會被其對父親的懷念所抹去。

  行動計劃就是這樣簡單——離大夫確定的最後日期只有兩三天時間了——那時計劃將會完成,皮埃爾和薩娃將會永遠分離。

  次日,六月九號,伯斯卡德來信一封。信中說多龍塔公館方面沒有任何新情況。至於皮埃爾,遊艇啟航後不到十二小時,他就到格拉沃薩來找大夫,自那天起就再也沒見到他。

  但皮埃爾不可能已經離開了拉居茲,所以他一定還呆在家裡。伯斯卡德猜想,「莎娃蕾娜」號離港一事使得年輕的工程師改變了自己往常的習慣,尤其是那天回家後,他一定心灰意冷,絕望已極,所以便閉門不出了。他猜想得完全正確。

  大夫決定次日就開始行動,便給皮埃爾修書一封——請他立即動身,前往卡塔羅來見大夫。

  突然發生的一起意外改變了整個計劃,大夫由於偶然的原因,才最終達到了目的。

  晚上將近八點,在卡塔羅碼頭,大夫聽說撒克遜尼亞號大客輪進港了。這艘客輪來自布林的西港。它在那兒停船上客,然後出發,途經卡塔羅、拉居茲、紮拉和亞得裡亞沿海的其他奧地利港口,終點港口是特裡埃斯特。

  大夫站在供旅客上下船的棧橋邊觀望,在落日的餘輝下,他的視線突然落到一個遊客身上,有人正為此人運送行李上岸。

  「他!……在這兒!……在卡塔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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