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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先生,你們可以放心,人們幾乎普遍認為你們已到了亞得里亞海的彼岸。」漁夫又說。

  「上帝保佑,但願如此!」瑪麗亞把手放在一起,祈禱似地說。

  「我親愛的孩子,這就需要老天爺幫忙了!」伯爵以充滿信心的口吻說。

  「還有我的呢,伯爵先生!」費哈托反駁道。「現在我們要像往常一樣去幹活。我和呂吉去海灘上織補魚網,或者刷洗小船,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我們這些習慣,一點也不能改變。再說我需要看看天氣,再作決定。你們務必住在屋裡,不能以任何藉口離開。」說完,費哈托領著兒子出去了,留下瑪麗亞坐在門口,做她素日的活計。

  幾個漁夫在海灘上來回走動。費哈托故意和他們搭訕幾句,再去把魚網攤在沙上。

  「肯定是東風。」其中一個說。

  「是的,」費哈托回答,「前天那場暴雨可真猛,把天邊洗得一乾二淨。」

  「哼!天一黑,風就涼,北風一刮,就是陣陣狂風。」

  「反正是大陸風,再說,岩石之間的海水永遠不會起浪的。」

  「那還得看看再說!」

  「安德烈,你今晚出去打魚嗎?」

  「只要天氣好,就去。」

  「不是說要扣船嗎?」

  「只扣大船,不扣那些不離海岸的小船。」

  「那太好了。已經發現了來自南方的狐鰹魚群,得趕快下樁支網了。」

  「好,別浪費時間了,快動手!」費哈托說。

  「啊!也許能捕到鰹魚呢?」

  「不,我對你說吧,如果今晚我出去,就到奧斯拉和帕朗佐那邊去捕金槍魚。」

  「隨便你!反正我們要在岩石腳下支魚網。」

  「你們想咋辦就咋辦!」

  於是費哈托和呂吉去小屋取來魚網,在沙子上鋪開晾乾。二小時之後,費哈托囑咐兒子準備好打撈金槍魚的魚鉤。然後,就回家了。

  費哈托先坐在門檻上抽煙,十分鐘過後,才來到客人的臥室。瑪麗亞依然坐在門口幹活。

  「伯爵先生,」漁夫說,「風從大陸吹來,我想今夜海上的風浪不會很大,可以逃掉而不留痕跡。如果你們決心已定,就跟我一起上船,最好今晚十點左右動身。到時候,你們在岩石之間往下溜滑,不會有人看見。滑到海邊,我駕小船接應你們去乘漁船,然後立即出海。既然大夥知道我今晚出海,就不會引人注目了。如果海風強烈,我就沿海岸航行,把你們渡到奧地利國境線以外,也就是科托爾河口外面。」

  「要是不起海風,你打算怎麼辦?」伯爵問。

  「我們就橫渡亞得里亞海,讓你們在裡米尼或者波河河口登岸。」漁夫回答。

  「你的船經得起這翻折騰嗎?」巴托裡問。

  「嗨!這可是條好船,上面一半是甲板;我和我兒子在最壞的天氣裡都考驗過它。再說,也應該冒些風險。」

  「冒風險!我們冒生命危險理所當然,可你,我的朋友,你也去冒生命危險……」

  「這可與我有關啊,伯爵先生。救你們,只不過是盡我的義務。」

  「你的義務?」

  「是的。」

  於是費哈托講述了他生活中的那段往事,為此他離開了聖莫紮港,離開了科西嘉島。所以他要做件好事,以德補過。

  「真是好人哪!」伯爵為他的故事所感動。大聲說道。他接著又說:「不管我們是去科托爾河口,還是去意大利彼岸,都需數天時間。你數天不在,必定引起羅維尼奧人的猜疑!如果我們得救,你反而被捕入獄,那就太不應該了!」

  「伯爵先生,請不必擔心。在捕魚的大忙季節裡,我在海上常常一呆就是五、六天。另外,我對您再說一遍,我必須這麼做。咱們就這麼定吧!」

  漁夫的決心毋庸置疑,他的方案果然是上策,易於執行。既然他的漁船不怕海浪——至少他的願望是如此,只要上船時多加小心就是了。晚上夜色昏暗。沒有月光;很可能隨著夜幕降臨,濃霧升起,凝滯海岸;寂靜的海灘上,除一兩個海關人員支網捉鳥而外,看不到任何人。至於其他漁民,費哈托的鄰居們,正如他們自己所說,正在羅維尼奧城下二三英里處叢石嶙峋的岩石之外立樁支網,捕捉狐鰹魚呢。萬一他們發現漁船的時候,這條甲板下藏著兩個越獄者的漁船也許已經遠離海岸了。

  「羅維尼奧港至意大利海岸的最近直線距離是多少?」巴托裡問。

  「大約五十海裡。」

  「需要多長時間?」

  「順風的話,我們只用十二小時就夠了。但是你們缺錢,需要錢,這條腰帶裡有三百弗羅林,你們把它束在腰上吧。」

  「我的朋友……」桑道夫伯爵說。

  「等你們日後安全了,再還我也不遲。」漁夫分辯道,「現在,你們就等著我吧!」

  事情商妥了,漁夫走出門,又幹起日常的活計。他一會兒到海灘,一會兒回到家,忙個不停。呂吉呢,他正把夠幾天吃的乾糧裹進備用帆裡,悄悄地運到漁船上。看來費哈托的計劃能夠順利執行,不會引起任何懷疑。他小心謹慎,在晚上登船之前甚至打算不和越獄者會面。桑道夫伯爵和巴托裡藏在房間的最裡面,窗戶一直開著。到時候,漁夫就來叫他們。

  整個下午,好幾個鄰居都來和他聊天,談起捕魚和伊斯特裡海域發現鰹魚的事。費哈托在會客室接待他們,按照慣例請他們喝茶。

  就這樣,人來人往,說話間大半天就過去了,他們有時也談到逃犯,一度還謠傳,說他們剛剛在半島的誇爾內羅灣一側的河口一帶被捕——不一會兒又辟了謠。

  然而,費哈托萬萬沒有想到,晚上六點鐘以後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起初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並未使費哈托感到不安,只是使他驚訝而已,但是這人走後,費哈托才覺得來者不善。

  鐘樓上剛敲八點,瑪麗亞正忙著做晚飯,會客室的桌子上已放好餐具,突然從門口傳來了兩下敲門聲。

  費哈托立刻前去開門,十分驚訝地看到,來者竟是西班牙人卡爾佩納。

  卡爾佩納原是馬拉加省的阿爾瑪亞特小城人,由於幹了不光彩的勾當,他像費哈托離開科西嘉一樣,離開了西班牙,來到伊斯特裡半島當了鹽工,從西部沿海運鹽到內地販賣。這種職業收益微薄,賺的錢剛剛夠他維持生活。

  卡爾佩納結實,年輕,僅二十五歲,五短身材,寬寬的肩膀,肥頭大耳。一頭蓬亂而捲曲的黑髮,有臉橫肉,猶如兇狠的牛頭狗。他不愛社交,對人耿耿於懷,愛圖報復,而且卑鄙無恥,因此當地人對他都無好感。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移居此地。他多次跟鹽場的夥計發生口角,一會兒要挾這個;一會兒威脅那個,接著就是打架鬥毆。結果鬧得聲名狼藉,無人和他接近。

  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品質不好,名聲很臭,死皮賴臉地要跟費哈托聯繫。可是一開始就受到了漁夫的冷遇。

  卡爾佩納剛踏進門檻,費哈托就攔住了他:

  「有何貴幹?」

  「我路過門口,見有燈亮,就進來了。」

  「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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