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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兩個人。可在這地方,人們以為今天早上畢西諾城堡裡執行過死刑了,越獄的消息還沒傳開。對這兩人,我也沒特別在意,現在經您這麼一問,我就明白了。他倆是逃犯,准沒錯兒。」

  「你叫什麼?」憲兵隊長問他。

  「卡爾佩納,我是此地的鹽場工人。」

  「今天早上你在萊姆河沙灘上看見的那兩個人,你還能認出來嗎?」

  「大概能認出來!……」

  「那麼,你去市內聲明,聽候警察局的調遣!」

  「遵命。」

  「發現逃犯者,領賞五千弗羅林,知道嗎?」

  「五千弗羅林!」

  「藏匿逃犯者,坐牢!」

  「這可是您告訴我的!」

  「沒錯。」

  西班牙人的報告,使憲兵馬上離去了。隊長命令全部上馬。雖然夜幕低垂,為了仔細搜索萊姆河兩岸,他們還是出發了。卡爾佩納立即上路進城,心想要是抓住逃犯,就能得一大筆賞金。這筆賞金的來源,就是桑道夫伯爵的財產。

  快八點半的時候,夜幕籠罩大地,桑道夫和同伴離開農舍,向西面的亞得里亞海岸走去。

  將近九點半鐘,一座城市的輪廓,在不到一裡遠的地方隱隱約約顯現出來。

  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形成的高地上,建築了一片層層疊疊的樓房。城市俯瞰大海,下面便是凹進海岸的一個港口。城市上面,一座巨大的鐘樓高高聳立,在黑暗之中顯得愈加高大。

  桑道夫決定不進城裡。兩個陌生人在城裡露面,很快就會引人注目。只要有可能,就繞過城牆,走到海邊的某個海角上。

  殊不知,兩個逃犯這麼合計的時候,已被萊姆河灘上看到他們的那個人,遠遠地盯梢了。此人就是卡爾佩納。他和憲兵隊長講的話,逃犯們都聽到了。卡爾佩納回到家裡,禁不住賞金的引誘,又走出大門,察看大路。說也巧,該他走運,剛出家門就盯住了逃犯的行蹤。

  幾乎同時,一隊憲兵出了城門,眼看就要攔住逃犯的去路。逃犯急忙閃到路旁,順著港口的城牆,匆忙朝海岸奔去。

  海邊上,有所漁夫的普遍住房,大門關掩,小小的窗戶,裡面掌著燈。倘若桑道夫和巴托裡找不到藏身之處。倘若人們拒不接待他們,那就完了。到這裡來尋求避難,顯然是孤注一擲。但事到如今,已不能再猶豫了。

  他倆朝這家跑去,在門口停住。屋裡有個人,在燈光下忙著織補魚網。

  「朋友,請告訴我們這個城市的名字好嗎?」桑道夫伯爵問。

  「羅維尼奧。」

  「尊姓大名?」

  「漁夫安德烈·費哈托。」

  「漁夫安德烈·費哈托,同意我們在此一宿嗎?」

  費哈托打量了一下來人,走到門口,瞥見港口圍牆拐角處有一隊憲兵,就猜出要求留宿的是什麼人了。而且他明白,如果自己猶豫不決,他們就完了。

  「請進。」他說。

  可兩名逃犯並不急於跨進漁夫家的門檻。

  「我的朋友,」桑道夫說,「送交畢西諾城堡逃犯者,賞金五千弗羅林!」

  「我知道。」

  「窩藏逃犯者,坐牢!」

  「我知道。」

  「你可以把我們送交……」

  「我告訴你們進來,就進來吧!」漁夫回答。

  憲兵快要從費哈托房前經過時,他已經關上了房門。

  第八章 漁夫費哈托一家

  安德烈·費哈托是科西嘉人,出生在薩爾坦區聖莫紮港。該港位於科西嘉島南端,是個小港,連同巴斯提亞港、韋基奧港,構成了東海岸僅有的三個港口。原來東海岸迂回曲折,經幾千年的激浪拍打,大大小小的海角、海灣被削平、填滿,現在成了一條平直的海岸線。

  費哈托的船從莫紮港啟航,經常行駛在科西嘉和意大利之間的狹窄海面上,有時遠航到博尼法喬海峽和撒丁島的礁石之間,進行捕魚作業。

  二十年前,他和薩爾坦區的一個姑娘結了婚,兩年後得了一女,取名瑪麗亞。捕魚生活相當艱苦,尤其是又捕魚又打撈珊瑚的時候,必須到海峽內條件極為險惡的狹水道深處去尋找魚群。費哈托勇敢、健壯、不知疲倦,使用撒網和拖網都得心應手,常常滿載而歸。費哈托的妻子聰明、能幹,把莫紮魚店開得生意興隆。夫妻倆能讀、會寫,又會算,比起島上二十六萬居民中的十五萬文盲來,算是有文化的了。也許是由於這個緣故,雖然費哈托像島上大多數人一樣是意大利籍人,他的思想感情卻頗像法國人,因而為當時周圍的鄉民所嫉恨。

  這個鄉位於科西嘉南端,遠離巴斯提亞,遠離阿雅其修和島上所有的主要行政、司法中心。鄉民們對意大利和撒丁以外的事物都抱有排外心理,這種狀況大概要經過對幾代人的教育才能改變。

  如上所說,鄉民們由此對費哈托一家或多或少地懷有一種頑固的憎惡。在科西嘉,對異鄉人的嫉妒和憎惡往往會激起仇恨,一遇機會,這種仇恨更易激化為暴力行為。有一天,費哈托受到一個壞傢伙的威脅,忍無可忍,盛怒之下把他給殺了。犯下一條命案,於是,費哈托只好逃往他鄉。

  但是,費哈托並不想逃進叢林,每天同警察和死者的親朋周旋,使復仇曠日持久,最後連累自己的親人。他決心移居他鄉,終於秘密地離開了科西嘉島,來到撒丁島沿岸逃難。他的妻子在積蓄了一些錢之後,將莫紮的房產、家具、小船、漁網統統變賣,帶著女兒也來到了撒丁島,和丈夫住在一起。費哈托決計再也不重返故里了。

  雖說此次殺人是正當自衛所致,他的良心卻總是受到譴責。加之家庭迷信思想的影響,總覺得這個殺人罪,只有某一天營救另一人的性命時方能得到寬恕。於是他下定決心,一旦時機來臨,就救人贖罪。

  費哈托離開科西嘉定居撒丁島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在那兒極易被人認出或發現。雖說他本人勇敢、堅毅,但一想到自己的親人便不寒而慄;因為家族之間的報復行動,往往會株連到親人。他等待時機,遠離此地,果然未引起任何懷疑,就到了意大利。然後在意大利的安科納港又遇良機,橫渡亞得里亞海,來到伊斯特裡海岸定居。

  以上便是這個科西嘉人來羅維尼奧港定居以前的情形。彈指間十七年過去了。十七年來,他仍然以捕魚為生,像往昔一樣過上了富裕的日子。來到此地的第九個年頭,又得一子,取名呂吉。不幸的是兒子落地,母親卻離開了人世。

  妻子死後,女兒兒子成了他僅有的親人。女兒十八歲,像母親一般照料著快要八歲的弟弟。倘若費哈托沒有失去能幹的賢妻所帶來的極度悲痛,這個勞動出色、生活愉快的羅維尼奧漁民,該是多麼幸福啊!他手腳勤快,樂於助人,受到大家的愛戴。他是大家公認的一個很能幹的漁夫。在遍佈伊斯特裡海岸一長串一長串的岩石之間打魚,使他忘懷了昔日在莫紮港和博尼法喬海峽的捕魚生活。他是這一帶海域一名航行能手,操持的依然是過去說的科西嘉活。他駕船航行在普拉港至特裡埃斯特的海岸線上,運客捕魚,收入不菲。因此他家裡總要款待窮苦的客人。他女兒瑪麗亞全力支持父親行善濟貧。

  但這個莫紮港的漁民沒有忘記自己的諾言,以命抵命,他害過一條命,他一定要拯救另一條命。

  大門一關上,伯爵和巴托裡就仔細察看漁夫接待他們的這個房間。這是住宅的主要房間,幾件家具清潔整齊,說明家庭主婦是個勤勞、愛美而又仔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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